「好,我去吃你。」像受了蛊惑似的,兵兰生身手俐落的爬过墙去,举足往石亭奔。
「哎呀!火腿春笋,嗯,笋子太老难吃。清炖牛筋没透、咬不动,真失败。」她抓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批评,「宫保鸡了没放辣椒?失败中的大失败!」
爹年轻的时候是酒楼的厨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因此除了教她做菜之外,还教她怎么品尝一桌好菜。
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吃到名菜,当然也无从评论起,今天是头一遭,因此标准非常严格。
「真是失败透顶。」她摇摇头。
「我看你吃得很快乐,这桌菜应该也没失败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能让吃的人感到愉快才是一桌好菜。」她不假思索的接道,「老爹也这么说,能让人吃得开心是最重要……的?」
她说到后面心里越来越觉得困惑,谁、是谁在跟她说话?
「哇!」她回过头去,刚刚一个人都没有的亭子里突然多出了﹂个人,「你、你你是谁?」
月光下他白衣翩翩,手拿折扇,面如冠玉,神情优雅而自然,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你又是谁?」看着眼一刖贪吃鬼圆滚滚的大眼睛,秦夏生反问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狐仙」了。
他一向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所以当他的丫环说,最近屋子里老是掉吃的东西,八成是有狐仙在捣蛋而开始四处乱贴符咒时,他就决定要好好的看看这个狐仙。
所以他备了一桌好菜,屋子里没点灯的躲在窗边,等待「狐仙」找上门来。
「我是、嗯我是……」兵兰生张口结舌,一时之间找不到﹂个好﹂点的理由。
而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帮她解释,她为什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人家家里大快朵颐。
「你是从隔壁翻墙过来的。」秦夏生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
她刚刚怎么出现的他瞧得﹂清二楚。现在他总算明白柳叔说,隔壁住了一家子怪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应该就是他的新芳邻,柳叔说的「一个力气很大的姑娘」了。
兵兰生一副「既然被你看见了,那我也不抵赖」的赖皮模样,胸一挺,理直气壮的说:「没错。那你又是谁?」
「你猜。」他折扇一开,斯文的摇了几摇。
「三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乱晃,不是主人就是贼。」她想了一想才说。
不过他看起来不像贼,如果是贼的话也太从容、太怡然自得了些。像她勉强算得上是小贼,感觉就有一点点的小心虚。
「我是主人,你是贼。」他微微一笑问:「你同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了!」她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我怎么会是贼?」
她只是个有责任心又疼弟弟的好姊姊,充其量只能说意志力薄弱了一点,禁不起美食的引诱,才做了一点点小小的坏事 偷吃。
「当然,不告而取谓之贼。你没听过吗?」
「没听过。」她嘟着嘴无辜的为自己辩驳「我才不是贼!你有这么多好吃的,却又放着不吃,我看到就顺手拿了,让你没因为浪费粮食给雷公劈死,这是做善事耶。」
「这么说来,我下雨夭能出门还得感谢你喽?」
因为他造假字画、古玉瓷器什么的需要﹂个隐僻、少人的地方,但他故意反其道而行,在自己的屋子里进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通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基于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假意说喜欢安静而不要奴才伺候,因此他的院落才会少人走动、来往。
这几天他忙,回来都已经非常晚了,平常丫环准备的吃食都放在小厨房,他随时饿了就有东西吃,没想到最近却总是不翼而飞。
他突然想到这几天总觉得墙边的杨桃树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现在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每年这个时候杨桃总是结实累累,因为又小、又涩所以没人会去摘来吃,等成熟了就自己跌了一地。
今年却反常的稀稀疏疏,他明明记得前一阵子它的果实结很多的,一定是他这芳邻做的好事。
他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有趣又奇怪。
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翻墙来偷滴水果,偷吃他的食物这不是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吗?
看多了规规矩矩的千金小姐,眼前的这一个似乎有些特别。
健康的肤色、红润的双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和一对好可爱的酒窝。
她看起来是那么样的朝气蓬勃而活力十足。
兵兰生听不出来人家那句话有讥讽之意,还以为他是真心感谢她,「也不用太客气啦,你帮我、我帮你大家都有好处,也不用太计较了。」这个人不是呆子就是傻子。
她说的鬼道理都能说服得了他,把她的偷吃转变成好心的善行,还让他感激不已?
隔壁住了一个有钱的呆子,他们起码不愁吃喝,搬到这里来真是个英明睿智的决定呀。
「大家都有好处吗?」他上下打量着她,唇边挂着一抹笑容,有些算计似的说:「或许吧。」
目前是还看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好处,不过事情的发展非常难说,人家不是常说世事无常。
「我把这桌菜吃完你介不介意?」兵兰生可乐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这么好商量,连她当贼的事都可以大量的不计较。
不跟这种人当朋友多占一些便宜,她觉得是自己天大的损失。
「你吃得完就请吧。」他大方的说。
「你真是个好人。」她重新动筷,豪气的笑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我姓兵,兵兰生。我娘怀我的时候,肚子又尖又挺,大家都说她会生个胖小子-没想到疼了四天四夜,难产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娃娃。」
「我老爹老是说,可惜兰生不是真正的生男,只是难生罢了。」她笑嘻嘻的伸出四根手指头,强调数量的庞大,「这话一说可不得了了,连生了四个男孩。我娘觉得女儿贴心,想再多生几个就不成了。」
他没想到她连介绍自己的名字都能说上这么一串,看样子他的邻居是个多话的小姑娘。
「我是秦夏生。」很巧,他们的名字都有个生字。
「嗯。」兵兰生点点头,用很止目定的口吻说:「那你一定是夏天生的,所以要叫夏生,一定是这样的了。」
「可能是。」他非常确定自己并不是夏天生的,据说他出生的那一天刮了一场罕见的大风雪,夏天应该不会有风雪才对。
可是他觉得她的肯定和坚持很有趣,也就顺着她的话说。
「错不了的」果然呆子就是呆子,连自己什么时候生的都搞不清楚,还说可能是?.
真是个可怜虫,头脑这么不清楚,亏他一张脸皮长得这么好,真是可惜啦。
「兵姑娘,你是不是饿了很久?」他盯着她用一种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将菜肴吃得一干二净,忍不住发出这个疑问。
「没有呀,干么这么问?」她发撑的肚子已经开始跟她抗议,但她还是吞下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她将汤碗放回桌上,看到秦夏生惊讶的眼光和些微困惑的表情,觉得有点不明白。
「你的食量会不会太大了一点?」以她这种吃法竟然还能瘦成这副模样,真是奇怪了。
「女孩子很少这么能吃的,你们总能找到借口让自己拒绝美食,例如说怕胖。兵兰生严肃的摇摇她的手指头,「这根本不算美食呀!.难道你没看过不节食又懂得爱惜食物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