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回女人国,总有机会见到那丫头的。」
宁巧儿吃了一惊,「风姨知道我有意不回女人国?」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多啦,你这小丫头有几分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是!」宁巧儿笑道:「风姨,吃得太咸有碍肾子健康唷!」
「妳喔!」风寡妇假啐,「去去去,快准备上工啦,等天一晚客人就会陆续上门啦!」
「遵命!」
※ ※ ※
「王爷,天黑了,要不要回行馆?」骊王府侍卫长李全说。
被唤做王爷的正是骊王爷万俟傲,他巡视属地到附近,听说扬府重九糕节素来有名,遂与随从转往扬府。
万俟傲轻掀眼帘,「甭赶回行馆了。这附近可有象样的客栈?」
「属下去探探。」李全问了街上行人,答复说:「禀王爷,听说前面不远有家悦来楼,是扬府最大的客栈,据说还有杜相国亲笔题上的匾额。」
廉正不阿的杜相也会替人题匾?这事倒新鲜。「就到悦来楼歇歇。」
※ ※ ※
小二气喘吁吁的冲下楼,「风姨,糟糕啦!」
风寡妇赏他一记,「我财源广进、贵客临门,有什么好糟糕的?」
小二吃痛,委屈地瘪瘪嘴,「楼上贵字号房里的客倌点了好些名菜——」
风寡妇打断他的话,「那就上呀!悦来楼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可那客倌要的是糕饼,他说扬府的糕饼不过尔尔,要我们送上与众不同的糕饼让他尝尝。」
「唔——」风寡妇沉吟,「扬府糕饼节请来的都是天下闻名的糕饼师傅,他居然说不过尔尔?厨房里哪能做得出来更胜于它的糕饼呢?这下子该怎么办?」
「风姨,我来。」宁巧儿笑吟吟地说。她在厨房里试吃了些糕饼,发现有些地方还能酌以改善。
「妳?」风寡妇迟疑的望着她,过了会儿,壮士断腕地拍拍她的肩,「就你了。记住,别砸了我天下第一客栈的招牌!」
「巧儿知道。」
※ ※ ※
叩叩。
李全轻声说:「王爷,您要的糕饼送来了。」
「送进来。」
李全推开门,小二打扮的宁巧儿捧了盘刚做好的糕饼进房,放在桌上。眼睛偷偷瞄向坐在桌前的男子。
顺着镶边黑皮靴往上,是绣银袍褂,好个昂藏男子!她的视线慢慢上移,从他微抿的薄唇往上,看见了尖挺的俊鼻,以及深邃的眼睛。
她从来不曾见过泛着波光似的明眸,这双眼睛生在男人身上真是可惜了!不!宁巧儿立刻推翻自己的想法,他长得好——美!星眸如秋水潋滟,素脸共桃花争辉,脑子里不由得窜出这两句词。
而且深潭似的瞳仁里堆着浓浓的——什么呢?是郁、是狂、还是……傲?
没错,就是傲气!这男人浑身上下净是显贵气息,宁巧儿嗅到危险,直觉就想逃。微微行礼,不着痕迹的往门边退去。
「慢着。」万俟傲懒洋洋的开口。见过太多赞叹他容貌的人,但还是头一遭有人敢大不讳地盯着他不放。这女人,够胆识。
李全挡在门口。
宁巧儿转身,怯怯的压低声音说:「大爷还有吩咐?」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很是好听,只是命令的口吻令人不悦。宁巧儿抑住不满,略略抬头。
「抬高一点。」
宁巧儿垂放在两侧的双手揪着衣襬,缓慢的抬头与他平视。
终于又见到她亮得像小羊的纯黑眸子。万俟傲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是你做的?」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蜂蜜味道。
「是的。」宁巧儿谨慎的回答。
万俟傲瞥眼恭敬立在门边的她,以两指夹起形如曼陀罗果般、裂成四瓣的糕点,他轻启薄唇,咬了一口,入口即化,只剩玉兰花香萦在喉间。
蜂蜜味道呢?他又尝了另一瓣,带着韧劲的口感,嗯!有蜂蜜的味道!
他又试了另外两瓣,一松一脆,里头则包着梅花及菊花馅。好个伶俐的厨子!竟能蕴藏四种不同口味、口感迥异的糕点于一体!
他望着男装打扮、看来只有十来岁模样的她,懒懒的开口:「你,及笄了吗?」
原来他还是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女儿身!宁巧儿小心翼翼的答;「回大爷的话,刚及笄。」
万俟傲点头,右手轻挥一下。「下去吧!」
李全闻言便让过一旁。
宁巧儿吁了口气,点头行礼之后,便匆匆退下。
万俟傲望着她宛如逃命的背影,轻掀嘴角,露出别有意味的笑。
他其实不喜甜食,点糕饼只是想探探悦来楼是不是真的如外传,堪称天下第一客栈。他瞄了盘子里造型生动的曼陀罗糕——悦来楼不愧是悦来楼!
李全见他若有所思,探问:「王爷?」
刚刚有一瞬间,他以为王爷恼火厨娘不敬的直视,没想到王爷像无事人般地让她离开,即使跟着王爷十几年了,他依然猜不透王爷复杂的心思。
「晚膳就由她来做吧!」万俟傲起身,「我先歇会儿。」
「是!」李全心里有了主意——王爷难得对厨子如此满意,不如跟掌柜的商量商量,让那姑娘跟着回王府。
第二章
煨——冷息的灰烬下,隐隐窜出薄火。
万俟傲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半梦半醒之际,万俟傲又回到常作的那个梦里——
「你这该死的祸害、妖孽!」她披散著发,往日的娴淑婉约已不复见,细细描出的眉线因生气而倒竖著,像极了怒眉的罗刹。
被称为妖孽的小男孩站在桌前,看似无畏无惧。他将恐惧藏在心里,只要让她知道他会伯,她会毫不犹豫地重重击向他的恐惧。
她疯了,只有他知道。所有人都被遣出这院落,没有人会相信人前温婉的她,会有这等凶厉样貌。
他冷冷望著她手里拎著的小猫。
「怎么?这畜牲是你养的?」
「不是。」他否认,不让她看出他的在乎。
「是吗?我方才明明瞧见你抱著这畜牲在玩儿。」她大笑。
刚出母胎的猫仔不安地蠕动,并发出细微的猫呜声。
「姨娘。」这声呼唤惹来女人凌厉的瞪视,小男孩立刻改口:「夫人。那猫还没吃饱,请放它下来找它母亲,好吗?」
那女人细眉一挑,「你在乎?」
「不在乎。」小男孩赶紧说。他知道她会毫不迟疑地毁去所有他在乎的事物。
哈哈哈!女人大笑,右手拎高不安挣扎的猫仔,左手箍住它纤弱的脖子,「不在乎?是吗?」
她的手慢慢加重力道,无法呼吸的猫仔奋力挣扎,发出凄惨的叫声。
「夫人!」小男孩跪下,「请饶过那只小猫。」
女人睨了眼小男孩,冷笑,「你还是在乎这畜牲的,不是吗?」
小男孩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低头谦卑地说:「请夫人放了它。」
哈哈哈!女人又笑了。他眼睁睁地看著她的双手抓住猫头及猫身,用力一扭,小猫发出最後一道哀鸣,软软的跌落在地上。
他咬著唇,无神地望著地上那已然失去生命的小东西。
「畜牲的下场就是这样。I小男孩迎向女人鄙视的眼,她说:「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得死!」
「你会有报应的。」忍无可忍地,小男孩出言顶撞。
这句话惹来女人掌掴,他擦去嘴角血渍,不驯地瞪著她,冷冷的说:「你会有报应的。」
女人失去理智,随手抄来桌上的古琴,往男孩的背狠狠打下,琴断,男孩也趴倒在地,他挣扎地爬起,拒绝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