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王爷,据探子回报,在我们离去之後,海会寺里的僧人、居士们也都各自离去了,方圆大师似乎有意结束海会寺。」
万俟傲眯起眼。这其中必有蹊跷!
「派人跟踪由海会寺离去的僧人居士,确切掌握一干人等的下落,不得疏漏!」
「是!属下立刻去办。」
万俟傲忧心如焚,更怒上心头。
好个宁巧儿!本王带你不薄,你居然说走就走!他幽合眸光一眯。别让本王找到你,否则甭说是你,连胆敢藏匿的人,本王一个都不放过!
* * *
宁巧儿跟著易梦仪他们回到歇脚处,风声紧,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不仅换了几次居处,还过著深居浅出的日子。
见易梦仪他们回来,她迎上前问:「外头现在怎样了?」
易梦仪叹了声,「看来骊王爷是坚持一定要找到你了,听说从海会寺离去的僧人们,都一一遭到盘查呢!」
宁巧儿绞著手,「那怎么办?」抬眼望著他们,「我不能连累你们,还是走好了。」
易梦仪拦住她,「你还有哪里可以去?」
她一脸茫然,「确实无处可去。」望著他们师兄弟关心的眼神,她反倒安慰说:「别替我操心,我已经在沿途留下标记,会有人来接我回去的。」事到如今,只能希望冥冥之中菩萨保佑,袭姊能凑巧看见她留下的女人国特殊标记。
「留下来吧!你在这里还有我们保护,出去了万一碰到坏人该如何是好?」
「坏人我是不怕,不就是命一条吗?怕的是让他找了回去。」宁巧儿悠悠的说。
「你跟骊王爷之间,究竟有何无法化解的恩怨,让你必须苦苦的躲著他?」
这些日子来,他也看出她分明爱著万俟傲,是什么原因让相爱的两个人落到你躲我寻的境地?
宁巧儿看了看他们,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吐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嗄?易梦仪跟樊子天面面相觎,这真是天大的玩笑!
「怪不得你躲著他了。」易梦仪疑惑的问:「万俟傲不知道吗?」
宁巧儿摇头,「他不知情。答应我,别让他知道这丑陋的真相!」
他们点头,心里对宁巧儿更为不舍。她娇弱的身躯里竟然藏著这么大的秘密!
呕!宁巧儿忽然捣著嘴到墙边乾呕。
易梦仪和樊子天诧异互望,易梦仪走到她背後拍顺背,「你还好吧!」
宁巧儿白著张脸转过头,顺了顺呛酸的喉问,「我没事。」
樊子天使个眼神,易梦仪迟疑地开口,「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宁巧儿尴尬一笑,手自然地放在小腹,「你们会瞧不起我吗?」
「怎么会呢!」易梦仪揽住她的肩头,「可怜的巧儿!你心里藏了多少苦啊!」
他的话打进她心里,想起这阵子以来的委屈,宁巧儿忍不住悲从中来,趴在他肩头哭泣。
「哭吧!哭完之後咱们再想办法。」易梦仪说。
宁巧儿将久抑的压力倾泄而出,哭湿了易梦仪的衣裳,她不好意思地退後一步,「对不起,我失态了。」
易梦仪扶她坐下,斟了杯水到她面前,「现在哭也哭完了,该想想解决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宁巧儿已经一筹莫展了。
易梦仪挑眉望著樊子天,後者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有了!」易梦仪兴奋地一拍桌子,「只要你嫁人了,万俟傲总不会继续纠缠了吧!如此一来,他不会知道你们的兄妹关系、也会对你彻底死心,岂不是一举两得之计!」
宁巧儿有些犹疑,「这方法好是好,不过,会不会弄假成真?」除了他,她谁也不想嫁!
「假成亲就得了呀!只要让万侯傲以为你移情别恋就行了。」
樊子天瞪他一眼,「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眼前要巧儿嫁谁?」看到易梦仪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他指著自己,「我?别想!我想娶的只有一个人!」
易梦仪睑上闪过一抹可疑的潮红,嘟著嘴说:「不帮忙就不帮忙!」他拍拍宁巧儿的手,「没关系,我娶你!」
嗄?这话一说,换宁巧儿跟樊子天愣在当场。
易梦仪得意洋洋的解释,「既然你不肯,眼前只有我可以娶巧儿了。」转头对巧儿说:「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签下婚书的当时我会一并立下放妻书,成亲只是个幌子、设来让万俟傲死心的局。」
「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萍水相逢,他为何如此尽心?
「万俟傲得知我俩成亲之後,必然震怒,悦来楼是万万不能回去的,我们会护送你到相国府避避风头。」易梦仪咧开笑弧,「唯一的条件是——你要教我女书。」
教他女书?
宁巧儿怔在当下无法反应,女书是班慧心独创、女人国特有的文字,只有女人国的女人们才懂得的。班家後裔虽然没有要求不得泄出,但两百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人泄出女书的秘密,她真的要做女人国的罪人吗?
她怎么会走到这步无法抉择的田地?如果没有腹中胎儿,她或许会索性自戕,让他不会跟她一样沉沦在乱伦的炼狱之中。可孩子无辜啊!她怎么能狠得下心,要孩子陪她一起结束生命?
怎么办?
易梦仪看出她真的为难,遂也不勉强,「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成亲的事得先办好,骊王府派出大批的人搜查你的下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上门了。」
宁巧儿叹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好吧!我答应跟你成亲。」她艰难的开口,「非常感谢你的义助,不过女书的事……」
易梦仪潇洒的挥挥手,「你慢慢决定要不要教我没关系。」他眨眨眼,「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多看几次说不定自己也能看出些端倪出来。」
宁巧儿被他逗得噗哧一笑,诚恳的说:「谢谢你。」
人不亲土亲,他娘毕竟也是来自女人国呀。
* * *
没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未曾请期,无须亲迎,仅仅案头飘摇红烛、残照堂前黯然新人——
「礼成。」樊子天这唯一的宾客兼司礼闷著声说完,算是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婚礼。
易梦仪凝望著脸上满布愁绪的宁巧儿,深情款款地说:「巧儿,委屈你了。」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她配合地扯出一抹微笑,「哪里,我该谢谢你的大力帮忙才是。」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有些惆怅,在血缘上,他们是不可能有结局的,然而,这一场婚礼却足以将他狠狠打醒!她不想让他陷於乱伦的纠葛,却将他推入被背叛的深渊,如此真的对他比较好吗?
宁巧儿不知道。直到易梦仪将红得像血的婚书放在她手中,她知道,回不了头了。
易梦仪将她的挣扎看在眼中,笑笑,低头振笔直书,再将另一份锦书放在她掌心。
「这是?」宁巧儿疑惑的问。
「放妻书。」易梦仪解释,「婚书是让万俟傲死心用的,放妻书则是保你自由。」
宁巧儿愣愣打开锦书,易梦仪既秀且草的笔法映入眼帘——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愿娘子相离後,选配王侯高官,从此鹣鲽情深、鸳鸯相依。
王侯高官?她跟他已无可能了呀!宁巧儿鼻头一酸,硬拉出笑靥,「谢谢!」声音里有些哽咽。
「唉!你——」
易梦仪话还不及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就是这里!你们先盯著,我回去禀告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