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与你一起的那人是谁?”兰陵乐面不改色地问道。
“是孙相的公子,孙允之。”
“是吗?”兰陵乐闭目沉吟,俊美的脸庞笼上一抹愠色,低讽道:“瞧你们有说有笑的,感情好像挺不错。”
杜少容一时未察觉他面带恼色,脱口道:“是挺谈得来的……”突然觉得有两道寒光直直往自己脸上射过来,她心一惊,非常识时务的改口:“也就礼貌上闲聊几句罢了,称不上相熟。”
“他知道你是女儿身吗?”他忽问。
她抬眸,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为何这么问?”
“他看你的眼神就跟我看着你的时候一样。”那样富侵略性的眼神,他真怀疑姓孙的家伙是不是瞧出什么端倪?
杜少容很想哈哈大笑,但不敢,只得含蓄道:“我与孙允之只有过一面之缘,连同方才也才第二次见面,乐爷,你一定是误会了。”看错了吧?
她不在乎孙允之怎么看她,她在乎的是──连这么细微的部分都注意到了,他根本是一路尾随在后吧?
兰陵乐哼了声,“你的不解风情还真是什么人都适用。”
不想跟他做口舌之争,杜少容不以为意笑道:“乐爷,小妹记得你好像挺早交卷的。”
换句话说,他很早就出考场了,她就算再不解风情也知道他专程留下是为了什么,一想到他的用心,杜少容心里喜孜孜的,语调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天气这么冷,你也不用特地陪我走这一段路。”奇怪,回府的路是这条吗?好像有点怪怪的。
“是啊,好让姓孙的乘虚而入对不对?”兰陵乐故意扭曲她的话意。
“……”这人吃了火药吗?从刚刚话里就一直带着莫名所以的攻击性。
杜少容带着诧异的眼神瞟向兰陵乐,半晌才看出异样。
天哪,他在吃醋!他竟然在吃醋!
以往两人聚少离多,关系暧昧不明,哪有什么吃不吃醋的问题,今日突然蹦出一个二面之缘的孙允之,拜他所赐,她才有幸窥得兰陵乐吃醋的模样,不过她想这种事看一次就够了,再多的她可能也消受不了。
“我跟孙允之真的没什么。”她解释,脚步轻顿,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怎么了?”
“没,没事。”她摇头,继续前进。
兰陵乐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觉得没什么,但人家可不这么认为,罢了,不说这个了。”顿了顿,他忽道:“马车在前面等着,现在出城赏雪,兴许晚膳前赶得回来。”
“啊!”杜少容惨叫一声,颤着声问:“能、能不能改日再赏?”
“为什么?”
指了指满地的银霜,杜少容扁着嘴,可怜兮兮的说:“我怕冷。”
窝在家里烤火不挺好的,干嘛非得出城赏那啥劳子雪?她实在很想这么跟他说,但是没勇气。
“马车内备有暖炉。”说完,兰陵乐先行上了马车,然后再伸手轻柔地拉她上车。
一进马车,杜少容立刻动手解下羽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停下动作问:“乐爷,你不是说有暖炉?”漂亮的眼珠子四下流转,小桌、软垫、华毯、点心什么都有,就是不见暖炉。
“喏,我不就是!”兰陵乐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暧昧地靠在她耳畔低语:“我帮你取暖。”
“……”混蛋!这哪是暖炉,分明是揩油好吗?杜少容欲哭无泪,为自己的误上贼船后悔不已。
而且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雪一赏就是一整晚。
第十章
天蒙蒙地亮,马车跶跶跶的停在杜丞相府前。
“瞧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下次别赏雪了知道不?”兰陵乐皱着眉头,谴责的声调里隐着淡淡的笑意。
被始作俑者这么一说,杜少容眼睛瞪得非常之大,很想替自己叫屈。
有没有搞错,是他提议说要出城赏雪的好吗?还说什么赶在晚膳前送她回来,结果呢?硬是拖到快天亮才肯放人。
“一整晚没睡,你也早点进去歇着吧。”兰陵乐体贴道,打算目送她进去后再离开,但杜少容却文风不动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兰陵乐挑了挑眉,俊美的脸庞绽出一抹勾人的魅笑,一副挑逗姿态的开口:“少容,你这样盯着我,莫非是舍不得我走?”他轻佻地勾起她细致的下巴,而后慢慢拉近。
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气息,杜少容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澄清道:“不不,小妹有一事不解,想请乐爷指点迷津。”退退退,退到安全距离之处。
“你问吧。”他笑咪咪的,心情颇好。
难得他如此大方,杜少容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赶紧问:“上回小妹在‘琼林楼’遇刺,是孙家父子派人做的吗?”
“我本来也以为是他们。”话势轻顿,兰陵乐的视线停在她脸上,不解地问:
“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杜少容讨好地笑了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兰陵乐冷哼一声,大概猜到她要讲什么。
“小妹先前与孙允之交谈,觉得此人性情温和,不像心狠手辣之人。”
俊目眯了起来,兰陵乐不悦地讽刺道:“你对这个二面之缘的朋友倒是观察得很仔细。”
“呃……”杜少容苦笑,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刚刚的话题,“家父与孙相虽然不和,但却不曾想过置对方于死地,乐爷,你想那日买通‘落樱楼’杀手的人会是谁?”
“自然是觊觎那个位子的人了,除了你、我、孙允之之外,昨日在文华殿上应试的考生都有嫌疑。少容,你自幼生长在官家,对这种事情应该不陌生才对。”
兰陵乐语气极其平淡,明明身不在官场,却深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一点让杜少容很是汗颜。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这小妹也知道,但小妹纳闷的是为何只针对我?”明明这事孙允之也有一份的,可对方居然只挑她下手,太不公平了吧。
兰陵乐打趣地看着她似嗔似恼的俏颜,一语点破她的迷思,“初时孙允之身在京城,声望远不及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最大的绊脚石,你碍着了人家的路,人家自然得铲除你了不是?权力斗争就是这么现实,没得怨的。”要换做是他,肯定也挑她下手。
原来是树大招风啊,她完全懂了,默默在心里琢磨着以后是不是应该要低调一点。
但她想着想着便出神了,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投射而来的眼神。
一夜未眠,兰陵乐精神还算不错,但杜少容脸上却明显有着倦意,眼窝下笼着两层淡淡的阴影,看上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偏偏她自己浑然不觉,反倒是兰陵乐觉得有义务要提醒她一下。
“问完了?”他挑眉。
“不,小妹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眼皮愈来愈重,杜少容又忍不住打个呵欠。
“你的问题可真多,也罢,你问吧。”兰陵乐哼了声,嘴里虽然调侃她,但却没有拒绝。
杜少容眼皮垂了几下,勉强撑起来说:“回京前,乐爷曾断言小妹过不了文试──”
“我的答案依旧不变。”兰陵乐的语气十分坚定,然而杜少容纳闷的正是他这份不容置疑的自信。
“是啊,所以小妹才好奇乐爷怎么这么笃定。”简直是斩钉截铁了。
“我会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你要不信的话,大可拭目以待……”见她眼皮慢慢垂了下来,兰陵乐眉头轻蹙,轻唤:“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