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怎么想?
诺因不喝酒也醺醺然地,再次发觉虚荣感令他飘飘欲仙,他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喜欢的作者呢!
他向来不喜曝光,也因着狼人的天性,相当保护隐私——否则,哪天被狗仔队拍到化身为狼的模样,那可就糟透了。
只是,眼前那小小身躯却缩在被单里,死也不肯抬头,像是被他的身份吓坏了。他伸手推推她。
“玮慈,怎么了?”有这么严重?
“¥*@&……”从被下传出喃喃的咒骂声,显然是在诅咒自己。
“玮慈?”他试探的拉开棉被,但她死命揪着,他只好被迫与她展开拉锯战,当然最后是身材高大的他胜利。
一拉开棉被,却只见她一脸羞愧的……泪痕。
而且她看他的眼神好……怜悯,活像前一夜是她强迫他似的。
“有……那么震惊吗?”没必要吧?
“我,”抽鼻子。“我想都没想过,会遇到你……而且,昨天晚上我还那么的……”
“热情?”很棒啊。
“毫无矜持……”
他不懂这小女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这很重要吗?”
两人情投意合,彼此明白心意,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吧?
小矮人又开始抽鼻子。
“可是这样一点也不像个……不像你笔下那些矜贵的女人……一点也不女性化……”
一言以蔽之,她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女性化。
诺因为她的自卑笑了出来,现在的她跟那天在密闭车厢里坚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是个惊奇箱,每回打开,就有一个惊奇。
“这不重要,”他张开双臂,抱住那死拉着棉被不肯放的小人儿,“我笔下的
女人们是她们,你是你。”
“可是我这么的……”抽鼻子抽得更严重。
“可爱。”他亲她一下——虽然是亲在被单上。
“勇敢。”再一下。
“手艺高强、娇小、而且没有幽闭恐惧症……”每说一个就亲一下,直到说到幽闭恐惧症,她才从棉被里露出脸来。
“你不……讨厌我这么凶悍吗?”
“怎么会?”他想起那天在车里的她,像个女超人,而昨天晚上的她,却像一块糖溶化在他的怀里。
“我……我以为渥夫书里的女人是他所渴望的那种女人。”
“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遇到你,”他抬起她小巧的脸,啄着她的唇,“我可以跟你保证,你才是我想要的。”
看着她小脸逐渐漾出笑意,他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她连知道自己的笔名反应都这么大,那么,若是知道他异类的身份……
她会不会就此拂袖而去?
这个阴影一直隐藏在他内心某个角落。
就算故意不去正视,但每每一想到这个可能,诺因便觉得心脏一直沉,直直沉到冰冷的沼泽里。
在张玮慈的要求下,诺因大方的让她参观他的工作室,
“好……”
一踏进来,到处都是散放的书,乱七八糟不知名的纪念品,衣服烟蒂——
“好乱。”她有点失望的望着诺因,她以为工作室会是干净闪亮,最好还要有焚香以示高贵……看样子她在作梦。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但是并非完全不可取,在看到那一座座并排的书柜时,她的眼睛再度有如小花栗鼠看到栗子,放出闪亮光芒。
她专注的看着书架上的小说,直到发现宝藏。“咦?最新的一本?”
那是兰斯洛侦探系列,除了她已看过的前两集之外,最新出版的第三集也在架上。
“昨天路克刚送过来给我的。”她肯定拿不到书,诺因好心的帮她拿下,递给她,就见她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兰斯洛系列,无论是他的遭遇还有他这个人……”她边看边说:“对了,听说兰斯洛第一集要改编成电影?”
“嗯。”他点点头,自己的文字能够变成影像,他也很兴奋。“已经跟电影公司商谈好了。”
“那男主角是谁?还有还有,是不是系列——像魔戒那样一次拍完?”她急急追问,“我最喜欢兰斯洛的第二集,在印度卷入与东印度公司有关的谜样杀人事件——哇!帅毙了!而且……”
“而且?”
兰斯洛的第二集……诺因心底涌起一股微微的疼,那是在荷俐离开之后,他在无可救药的悲哀情绪底下完成的一本。
张玮慈双眸微带水气,蒙蒙眬眬的。“该怎么说,我觉得兰斯洛知道了他的未婚妻背叛自己,与自己的好朋友——也是凶手勾结的时候,那种深沉的难过与悲哀,会让我觉得他好可怜。”
她想起诺因说起他见到未婚妻与好友私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兰斯洛的故事,根本就是诺因的遭遇。
“他放过了应该是共犯的未婚妻……唉,拆穿了所有人的骗局,却放过了自己深爱的背叛者。”
“兰斯洛不是完人。”诺因淡淡的补上一句,很多人批评他笔下的兰斯洛太不完美,但是世界上又有谁能成为第二个福尔摩斯或是白罗?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把兰斯洛写成完美的侦探,他想创造的是充满自己影子的主角。
她点点头,“从第一本书开始,你就很明白的点出兰斯洛不是完人了吧?他是
公爵父亲与女王的私生子,所以才取名为兰斯洛。”
“圆桌武士与亚瑟王,”他笑着接下去,“亚瑟王最钟爱的第一武士兰斯洛,却与他的皇后瑰薇妮雅私通。”
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其实你就是兰斯洛,被所爱的人与好友背叛,被整个上流社会放逐的男人,对不对?”
现在的她,能够体会他的书中流露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最深的悲伤。
可是,被放逐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回想着,在《东印度之光》这本里面,提到拯救了兰斯洛的好友们……是法蓝、布雷克他们吗?
书中形容是——同样为世界所不容的人们,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诺因的脸色淡漠的叫人看不出情绪,她想问出心底的疑惑,却又问不出口。
“是,我想……每个作者所描绘的主角,都有他的影子在。”诺因露出一抹温和笑容,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对了,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聚会,你愿意与我一起出席吗?”
他向来不爱参加这种表面光鲜亮丽,但是私底下人人互相比较厮杀的聚会,他觉得在虚伪的聚会场合里,自己满身不自在。
不过,若是有她陪伴,想必不会那么难熬。
“好是好,但是……”张玮慈想起自己所有的衣物,没有一套是能在正式场合见人的。“我没有合适的服装。”
服装这种问题,交给一个在世界上存在了四百年,透彻研究西方仕女服装演变史的鬼——佩卓,就对了。
当诺因带着张玮慈找上她时,佩卓的反应让张玮慈了解,原来鬼魂的捧腹大笑是怎么样的。
佩卓惊讶的用羽毛扇子捂着嘴,接着,从扇子底下传出一阵压抑的笑声,最后终于克制不住,演变成狂笑。
“喔……我的天!今天我才发现,我竟从没看过你的嘴唇,想不到你也有嘴巴耶!从你住进来开始,我看到的都是胡子、胡子,然后还是胡子!”
很难想像古典仕女也可以笑得如此不淑女。诺因心想。他摸摸下颚,不熟悉的光滑感让他相当不习惯,但是为了玮慈,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让你们几个来嘲笑我了。”
“我相信我的反应还算好的,”佩卓终于停止了狂笑,但仍打着嗝不断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真期待布雷克他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