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
“舅—”
“你们找谁?”
就在这对甥舅准备打道回府之际,一颗杂草似的小脑袋从铁门后探了出来,惺忪睡眼泛着红丝,猛打哈欠的问道。
在问明来意后,那双原本睡意十足的眼蓦地睁大,迸射出过分热切的光亮,还来不及看清她眼底亮光是何含意时,雕花铁门大开,他俩终于被请入内,好几双充满兴味的黑玉眸子盯着他们直瞧,让人有些坐立难安。
“你们说要找谁呀?麻烦再重复一次好吗?”开口的是头上夹着鲨鱼夹的年轻女孩,黑框的古董眼镜挂在鼻梁上,看起来老气横秋。
“令尊令堂,希望你们能请他们出来一下。”看着和外甥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范丹提以长辈姿态提出请求。
“可是令尊令堂已经不在了耶!你们要不要等一等,让我们先上香请示请示,大白天就出来见客很伤的哪。”另一位唐家女儿娇声软语的说道。
他的眉头皱了皱,面无表情地扬唇,“很抱歉,我不晓得你们的父母过世了,请节哀。”
“没关系啦!大叔,反正我们没有他们也过得很快乐,你用不着道歉。”开门的短发女孩以完美的撑跳越过沙发,一脚搁在茶几,一脚曲缩肚前的横躺。
眉心再一皱,他的视线落在如同男孩般豪爽的啃苹果的女孩上。“那么你们由谁监护?”
唐家姊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挤眉眼,眼神诡谲地朝他扫去。“姑姑。”
“姑姑?”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一个影像,年过半百、发色偏灰的妇人,福态的身形戴着老花眼镜。
“不过姑姑还在睡觉,中午以前最好不要吵醒她。”否则后果自负。
懒散臃肿的妇人,他的心里又添了一句。“现在已不早了,麻烦你们请她起床。”
他对她们口中的“姑姑”印象并不佳,身为监护人就该以身作则,早起庭扫,打理内外,而非日正当中了还赖在床上,给小辈坏的榜样。
“不要。”
或坐或躺,或斜眸以对,本性全露的唐家女儿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有的看报,有的吃起早餐,有的干脆当没他这个人,大摇大摆地随着轻音乐扭摆腰肢做健康操。
“不要?”这下他不只皱眉头,连脸皮也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没什么急事下午再来,也许我姑姑睡饱了会接见你。”当然,在她心情愉快的情况下。
“接见我?”范丹提静水般的黑瞳跳动着两簇微火,显露些许不悦。
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恭敬有加,诚惶诚恐地求他纡尊降贵,给予一丝赞同的眼光,没人会用这种贬低的语气跟他说话,视他为无物。
他有些恼火,推掉了重要的约会,枯等了好一会儿,得到的却不是有礼的对待,让他更觉得这家孩子的教养有问题。
“不过我要劝你一句,赶快带着你的笨蛋侄子滚出去,要不然……”各人造业各人担,恕不奉陪。
陡地,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裂出一条缝。“立刻请你们的监护人出面,我必须跟她详谈你们的教育方式。”实在太糟糕了,既不懂礼貌又散漫,目无尊长,真不知她们的家长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出无礼逆上的小孩。
唐迎晞挪了挪眼镜,嘴角噙了一抹讥讽的微笑。“何必找死,我姑姑向来认为她教得很好。”
采放任主义,一个小孩就如同一头牛,一片草地由着他们去啃,是肥是瘦一概不理,不饿死就好,人格发展是他们自个的事,她绝不插手。
“是呀!大叔,你不要用教训人的嘴脸吓人嘛!你又不是来做家庭访问的。”唐家老么很帅气地空手投篮,将手中的果核投向一公尺外的垃圾桶。
“哎呀!又没通知人家要来作客,冒冒失失的闯来,我们都没怪罪你们莽撞了。”唐弄曙楚楚可怜地眨眨水眸,微带委屈的开口说:“真不晓得你们的父母怎么教小孩的,居然一早来打扰人家还没带见面礼。”
面对三张伶牙俐嘴,范丹提的眸子为之一眯,认真的审视起眼前的姊妹花,虽然仍觉得她们的家教有待加强,可是他的确有错在先,在来拜访别人之前理应先知会一声,而不是贸贸然前来,认为别人该洒扫以对,盛装恭迎。
不过对于她们的态度,他依然不敢苟同,女孩子就该温温顺顺的,坐不摇裙,笑不露齿,文静秀气的听从长辈教诲,而非张狂地令人皱眉。
“呃,你们别误会,我舅的为人比较严谨,没有恶意的,各位不要想太多了。”怕得罪未来亲亲女友的姊妹们,沈仲达赶紧跳出来解释。
“哟!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女人家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唐家大姊取下眼镜,一双美丽的湖瞳闪着栗色光芒。
“我……我……我喜欢晨晨……”他被她慑人气势震住了,顿时气弱的一呐。
“晨晨”她顿了一下,眼神古怪的斜睨,“我家的老三唐晨阳?”
“是、是的。”他硬着头皮点头。
“所以……”
沈仲达笨拙的起身,学日剧中的主角突地一跪,两手贴地额低垂。“请成全我和晨晨,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的方式交往。”
“结婚?”
一阵笑声如雷响起,唐家三姊妹一副他说了什么令人发噱的大笑话,让人乐不可遏地狂笑到腰都挺不直。
“有这么好笑吗?”冷沉的声音低如暮钟,不懂她们为何而笑。
“哈哈……老三要嫁人了,我们……哈……高兴……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我听不出来你们在高兴。”她们的表现比较像在嘲笑。
“范先生……不,该改口范舅舅,看你们哪天方便就哪天来下聘,我们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让你们欢欢喜喜迎回新娘。”只要他们不退货。
“真的,你们愿意让我娶晨晨……”
沈仲达惊喜万分地忘了场合,十分亢奋的大喊唐晨阳的匿称,嚷着要让心爱人儿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仲达,你逾礼了,我只答应帮你上门请求让你们交往,可没准许你课业未完成前结婚。”范丹提严厉地一喝,硬生生的打断他的美梦。
“舅舅,我……”
不让他说完,范丹提再次措词冷厉的说:“不用多说,我的决定就是结论,可以交往,但还不到论及婚嫁的地步。”
二十二岁尚无谋生能力,结婚太早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更遑论养家活口。
“可是舅,交往到最后不就是步入礼堂,你不要强硬限制我们的发展,我真的很喜欢晨晨,想早点和她在一起。”他巴不得马上结婚,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最爱的人躺在身边。
“收起你天真的想法,你妈把你交到我手中,我就有责任教好你,一天到晚想着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器,你还要出国……”
范丹提对他的要求相当严格,不单单是他,凡是和范丹提有关的亲戚,他一律教之以严,并相信在他的教育之下,个个学生都不会出错。
“楼下吵吵闹闹的在做什么,吃饱了撑着是不是想我帮你们运动运动,消耗一下过盛的精力是吧!”
一只兔子……呃,不,是一只兔子造型的绒毛拖鞋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由挑高的楼中楼飞向一张刚正脸孔,与它做正面接触。
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脸上多了一条条斜纹鞋印的范丹提相当愤怒,脸色铁青的瞪向回旋式楼梯,等着鞋子的主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