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实?”她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看不起自己,不过是瘸了一条腿,我不在乎啊!”
“不过是瘸了一条腿?!”他火冒三丈的折断那根拐杖,重心不稳的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她急忙上前要扶他,却被他用力的甩开手,“你告诉我,这样的驸马爷体不体面?!”
“我──”
“这样的我能给你什么该死的幸福?!就算我真的能走了,一拐一拐的走着,站在你身边的我……”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沉痛的怒火,“让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去嘲笑你还是嘲笑我?!”
“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我在乎!”
她哽咽无言。
“所以,这就是我的条件,你答应了就留下来,若不愿意,我立刻叫许昱送你离开。”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当下,她只想留在他身边,只希望他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恢复他原有的自信。“好,我答应。我可以扶你起来了吗?”
“不用,许昱!”
许昱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听主子这么一叫,急急开门进来,帮忙将他扶起。
司宥纶在椅子上坐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薛邑月说:“回你的地方去,不会太久,我就会带你回宫。”
他就这么急着摆脱她吗?!但念头一转,那不也代表着他很快就能丢掉拐杖,这也是一件好事吧!她点点头,僵硬的转身往自己的竹屋走去。
许昱抿抿唇,看不过去的替她抱屈,“主子,你这样未免太狠了,明知小个儿的心都在你身上,你还要亲自替她挑丈夫?”
那才会让她断了念,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他不要她对他还有任何眷恋!
“主子?你有没有听见──”许昱忿忿不平的抱怨着,不意却看到主子那双来不及掩藏痛楚的黑眸,顿时怔住。
他这个大笨蛋,最痛心的该是主子啊,为了救她,他连命都不要了,这会儿还得亲自把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当老婆,主子太伟大了!他好想哭……
从这一天开始,司宥纶扔下拐杖,在一次又一次的摔跤下练习走路,就算跌得浑身是伤、跌得瘀青红肿,他连吭也不吭一声,努力的爬起来再走,摔倒了,再爬起来,渐渐的,他愈走愈顺,也愈走愈稳了。
一轮圆月下,许昱来到薛邑月的竹屋里,却见到她静静的在收拾包袱,有些吃惊,“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令他意外的是脸上那抹温柔恬淡的笑意,“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知道主子带你回皇宫是要帮你挑选夫婿──”
“至少他能走了,而且走得极好。”她总是远远的看着他,他跌倒时,她总想冲到他身边扶起他,但每每都会压抑下这股冲动,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自己。
“主子其实还不是很满意,认为仍一拐一拐的,但至少不会跌倒了。”许昱搔了搔头,还是说了,“主子不想让你继续睡在稻草堆里,所以即使知道他这样回宫一定会招来许多异样的眼光,还是决定明早就走。”
“我知道,你回去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难过,但她知道司宥纶的心一定比她要更难过千倍万倍,所以她要用一张笑脸对他,不可以让他再为她担心。
许昱看出她的坚强,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后,又停下脚步,“你千万别怪我家主子,他完全是不想耽误你──”
“我明白,我不会怪他的。”
唉,这么聪慧又这么温柔,配他主子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坏在那条腿!要是他这条腿能跟主子换就好了。
他垂头丧气的走回屋内。
一盏油灯下,司宥纶就坐在椅上,俊脸上只见凝重,“你告诉她了?”
他点头,平时聒噪,这会儿却没再吭半句话,让司宥纶忍不住的又开口,“她说什么?”
他很闷,“我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在收包袱了,她一直很注意主子,肯定知道主子早扔掉那根拐杖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他直接打断他的话。
先是看了脸色也不好看的主子一眼,许昱这才一古脑儿将两人短短的对话给说出来。“其实主子现在已经走得很不错了,站着时也没人看得出来主子的脚有问题,何必硬要替小个儿找什么驸马?”
“早点去睡。”
丢下这句话,司宥纶就起身走回房间,再躺到床上。她看来是认命了,也好,如此一来,在他为她做好安排后,他就能放心离开了……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司宥纶带着薛邑月、许昱进到皇宫,向皇太后覆命,时间正好是皇太后寿诞的前十天。
禁军在看到高大英挺的前总指挥使一拐一拐、不慎平稳的走着时,皆面露诧异之色,不久,司宥纶右脚瘸了的消息便迅速在宫内传开。
在皇太后的寝宫里,雍容华贵的太后高高坐在金碧辉煌的椅子上,在看到司宥纶上前行礼的模样,柳眉一皱,再看向温柔静默的站在他身旁的薛邑月,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一抹恳求,她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嘴,“果然还是把哀家的宝贝找回来了。邑月,快过来给太后奶奶看看。”
薛邑月微微一笑,走上前让皇太后好好的瞧上一瞧。
“哀家的宝贝看起来不太一样了,美丽容貌依旧,却像是蜕变了,多了份迷人的自信坚定,是因为遇上了司大人吗?”
这老太婆的眼光果然犀利啊!许昱心里很是佩服。
“太后奶奶,司大人一路照顾我,到这儿肯定累了,可否先让他去休息?”薛邑月并没有否认太后奶奶的话,也可说是默认了。
“草民不累,草民斗胆,想单独跟皇太后谈谈。”司宥纶对她的体贴并不领情。
皇太后柳眉拧得更紧,“司大人何以称草民?”
“皇太后忘了?您老已把我家主子的禁军总指挥使职务给革啦!”许昱想也没想的就帮忙回答。
“不得无礼!”司宥纶立即训了他一下。
“没关系。”皇太后摇头笑了笑,“司大人辛苦的把哀家的宝贝找回来,官职自然是恢复了。”
“草民不想恢复,但有所求。”
“司大人,”薛邑月直视着那双内敛沉稳的黑眸,“我知道你想跟太后奶奶说什么,你先下去休息,我会把你的事跟太后奶奶说明白的。”
皇太后来回的看着两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她想了想,“来人,带司大人跟他的随侍下去休息,晚上哀家会设宴,当然,”她笑看着两人,“你们的婚事也可以定下来了。”
“没有婚事!”司宥纶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她。
薛邑月见皇太后困惑的看向自己,只能尴尬一笑,“太后奶奶,我会解释的,请让司大人先──”
“邑月公主,草民是残了一条腿,但还没有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司宥纶终于忍不住动怒。
“你这是什么口气?!”皇太后不悦的皱起眉头。
薛邑月见状,连忙安抚,“太后奶奶,你千万别对他生气!”
“哀家就让他说,来人!赐座!”
“不用,我站着就行。”
薛邑月黯然的也不再说什么,看着他娓娓道来他们之间约定之事,皇太后几度惊愕的看向她,但她也只能轻轻点头,没做任何抗辩。
待司宥纶说完后,四周也陷入一片寂静。
皇太后拧眉摇头,看看她亲封的公主,再看看一脸淡漠的司宥纶。没错,这桩婚姻完全是她一意孤行,也是她私心作崇,但没想到竟会走到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