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见身后又传来「唉唷」一声,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妳还在吗?福气,没跟丢吧?」
「没、没。」呜,他一定得定这么快吗?这里的灯不是很亮啊,路很暗啊。
嗤笑一声。他转过身,伸出一条手臂。「来,捉住我,这条路很暗。」他真是好心!
一双小手感激地揪住他的衣袖。「谢、谢谢。」
「不用谢。」他微笑地说:「因为连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好心……」
「咦?你说什么?」好像没听清楚。
「没,我没说什么——哪,妳看着,前头不远就是云芦宫了。趁公主去祝寿还没回来,妳快回去吧。」他带着她走过一座小桥,并在桥上停住,伸手指着前方一座植满白芦的宫殿。
福气睁大眼,看着云芦宫的外墙,心情好生激动。终于回来啦!
「我就不过去了,妳自己回去吧。」他说。
「喔。」福气提起裙襬,准备偷跑回宫,但还是偷偷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真的很感谢你,梨江大人。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肯为我带路的人。福气在此预祝大人前程锦绣,咱们,后会有期了。」
少年失笑。其实,应该是「后会无期」吧。他一点儿也不认为他们会有机会再见面。他们的出身相距太大,况且,云芦宫已经很长一段时问不欢迎他出现了。
因此,最后他仅是挥挥手,看着福气一路溜回当值的宫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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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意欲转身离开时,一个讶然的声音使他唇边的笑意凝结住。
「七皇子?真是罕见的贵客啊。」
他重新勾起唇畔,转过身,朝那说话人微微作揖。「三公主,许久不见了,妳还是如此耀眼。春雪,妳气色也很好,在云芦宫过得满不错的吧。」
「托福,皇子。」打灯的宫女春雪微微福身,行了一个正式的宫廷礼。
「这赞美我收下了,可惜还不足以使我原谅你。」被唤作「三公主」的佳丽身穿一袭正式的金红色朝晋礼服,站姿挺立,语气冷淡地说。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会讨饶的;这,妳也应该知道。」
「皇祖母今天一再问起你。为什么没去祝寿?」没打算回应,她质疑地问。
「或许是因为,我不小心迷了路吧……妳放心,我总会找出时间去陪罪的。」
「隐秀!」三公主斥责出声,秀眉因为说不出的忧虑和易怒性格而蹙结。
少年不但没收敛起笑容,反而笑得更张扬。「有什么关系?芦芳,皇祖母一向疼爱我的。」
当今天朝的三公主芦芳,气恼地看着少年,以她那双举世闻名的碧瞳。「别以为你能永远受到疼爱。」
「我不敢这样想。只不过,我现在受到疼爱也是事实啊,既然如此,又何必假装?再说,寿宴应该还没结束吧,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尊贵的公主殿下?」
闻言,芦芳公主用力转过身去。「我身体不适。」
「老招了。」他笑着指点:「下次最好换个说词,不然会让人觉得很厌烦的。」
「……」芦芳公主霎时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别发怒、别发怒。」他安抚道。「妳该学学我啊,要笑口常开才会吃得开啊。再说,天下第一姬的名号如果因为妳太常生气而给丢了,不是很可惜吗?」
「闭嘴,隐秀。」
「好好好,我闭嘴。」说是这样说,可是——「芦芳,天下事哪能尽如人意,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闭嘴。」
「我也很想闭嘴,可是我真的很少见到妳——」不生气……
「只要你先道歉,我就准你重新踏进云芦宫。」
「然后违背我的原则,为不是自己的错而道歉?」他想了想,笑说:「我得考虑考虑。」
「偏偏我不能等。」公主冷硬地说:「春雪,送客。」
春雪虽然为难,但还是忠诚地摆出送客的姿势。「七皇子,请让我为您掌灯,护送您离开。」
「那就不打扰了。」少年忍不住大笑出声。「劳烦妳了,春雪。」不待春雪将灯笼提近,他率先迈开步伐走离云芦宫的地界。
是的,他不是新科状元黄梨江。
他是当今天朝的七皇子,赐号珐玉,字隐秀。
第二章
珐玉皇子年七岁,能默读诗三千首,帝当庭命皇子即席应答作赋,又以群臣试之,皆能对,所作诗文并有奇气,帝目之以为奇葩,笑曰;「朕有乃子,徼天之幸。」皇子年十七,授佐政官职,号曰皇子大司空。
(《天朝国史·隆佑十九年·帝王世家》太史 福临门)
时值正午,靠近王宫之南的御花园小亭中聚集了一群年岁相近、相貌贵气的尊贵少年。他们或坐或站地交谈着,身边带着几名侍童随侍身侧,煮茶添火。
从衣着的服色、装束来看,这群少年身分之高贵绝对无庸置疑。事实上也确是如此。他们正是这宫廷中的主子,也是未来极有可能被选为储君的众皇子们。
隐秀也与他的兄弟们聚在一起,纯白若雪的衣衫几乎和积雪融成一色,他的侍童月兔捧着一盒糕饼站在他身侧,让舒舒服服半躺半坐在保暖皮椅上的主子随时能够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悠哉地当个皇家子弟。
「嗳,七皇弟。」原本还闲话家常着呢,可正当隐秀伸手要取一片梅花糕塞进嘴里之际,二皇子突然叹息地唤了他一声。
连忙将梅花糕塞进嘴里,隐秀咧出一抹微笑。「二皇兄?」一脸洗耳恭听诚恳貌。
身穿一袭月牙色玉袍、面若冠玉的二皇子道:「听说父皇有意将我们几个兄弟派往全国各地辅政,不知道你听说这消息没有?」
「呃,小弟不才,还没有听到这样的风声。」隐秀笑笑地说。看起来果真一脸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四皇子挑起一双浓眉。「可是我怎么听说,父皇有意将京城大司空一职授予七皇弟呢?」
隐秀面露十足十的惊讶。「真有这回事吗?四皇兄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八皇子打着绢扇凉凉地说:「七皇兄消息如此不灵通吗?我还以为这从内阁放出来的风声,该已十拿九稳,差事是铁定落在七皇兄身上了呢。」
隐秀忍不住笑出声来。「八皇弟此言差矣。我近日身体不适,一直都待在夏晖宫里,连皇祖母寿诞都没能去了,怎么可能有心力去打听这些消息,说不定又是空穴来风呢。上回不也听说父皇要请太子监国吗?结果终究也只是个传言而已。」
九皇子一身黑袍短衣雪靴,在雪地中看起来格外醒目。他哼声道;「太子!嗯哼,普天之下,有谁不知晓咱们大皇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父皇真会放心把江山交给他才怪。」
众多皇子闻言,脸色纷纷转黑道:「九皇弟(兄)不可口出狂言,大皇兄是嫡出,身分与我们本来就不能相提并论。」
九皇子冷笑一声。「有必要这么虚伪吗?诸位兄弟,我们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想要争一个好职位,好让父皇对你我另眼相看?」
这么直接的将目的说了出来,众皇子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回应。毕竟,这确实是他们的目的。
当今东宫太子懦弱无能、贪逸荒淫,老早就听说英明的父皇可能会废太子,改立新东宫的风声。虽然目前仍因为有皇后阻碍,此事一直悬着,但重新立嫡的可能性却始终因为太子无能而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