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秀,对不起……
「楼然,临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看着窗外的季节递嬗,她忍不住喃喃询问。今年九月时,他会再回来吗?
「与北夷接壤的偏远边境。」
「那北夷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她忍不住又问。
「化外之民所居住的化外之地。」
「就这样?」她蹙起眉。「没有更清楚一些的记载吗?」据她所知,楼然一向消息灵通。
「没有。历来没有一个史官真正到过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对北夷所知有狠。」
又是一针见血。「楼然,妳知不知道妳说话的方式很不宫女?」
「所以我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话。」
「呃,真是辛苦妳了。」
不再打听有关边境的事宜,她回神过来,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唉,有空发呆的话,还不如捉住时间赶紧处理这些史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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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天雪山群高原上,羊儿肥、马儿壮,只有人……呃,不怎么肥也不怎么壮。
高山上的牧民们一边吆喝着羊儿、马儿快吃草,再过不久,地面上开始结霜时,他们就要进行每年一度的大迁徒,回到冬季牧场准备过冬了。
隐秀策马加入牧人的行列,有一头牛只走错了方向,隐秀距牠最近,他驱马上前,让训练有素的马匹自动驱赶牛只回到牛群之中。
穆伦远远地看着隐秀熟练地当起一个高原上的牧人,脸上不禁浮现一抹骄傲。算算日子,这年轻人来到高原将近六年了,他不仅学习能力绝佳,很快就掌握了高山畜牧的方法,骑术更是精湛。闲暇时,也常与族人一起入山去开采矿石,且运气奇佳,每次都能找到很好的矿脉,而且从不据为己有。
高原上风大,几年下来,他细致的脸庞挨不得风雪刮磨,虽然已经用布巾裹住整张脸,还是变得较为粗糙。但是那一点痕迹却只让他更像他们沃萨克家的人,丝毫无损他的俊美。
他不穿北夷的服装,在高原中十分地显眼。早就有其它部族的女财主来向他提亲,但隐秀完全不感兴趣。若不是他一年之中总要回他以前住的那皇宫里头找人,穆伦真要怀疑起他的性向来。
已是第六年了,他知道隐秀再过几天就会下山去准备回盛京的事宜。
这几年,他这个天朝皇子就像是被他老子给放逐边陲一样,几乎不闻不问。那正合穆伦的心意,他希望隐秀永远别回山一边的那个国家。阿思朗应该属于这片高原,不是那种人情虚伪矫饰的地方。
然而穆伦却也有点不安。因为过去的每一年,当隐秀从宫廷里返回天雪山的时候,他眼里的失望就会加深一分。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与他订下约定的姑娘。
今年他即将启程回宫,穆伦忧心这一次隐秀又将带回失望。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发生,他决定这一回他要插手这件事。
穆伦策马来到隐秀身边,示意他到一旁讲话。隐秀沈默地跟着他远离吵杂的羊群,两人并辔骑到一处背风的山坡下,下了马,同时拉下蒙在脸上的布巾。
「穆伦,什么事?」隐秀催着座骑到一旁吃草去。
穆伦蹙着眉,仿佛下了个重大的决定。他咬牙道:「今年我跟你一道入宫。」
隐秀停止为马儿拭汗的动作,他站直身体,视线找到穆伦。「你说什么?J
穆伦清了清喉咙,好半晌才找到声音。「我跟你一道入宫。」
隐秀突然笑了。「你在开玩笑。」
穆伦一向讨厌天朝的繁文褥节。而且据他所知,天朝虽然将北夷视为属国,但是北夷人们却没人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臣属于谁;特别是穆伦,他还经常拿他身为天朝皇子的事情来嘲弄他。
穆伦知道隐秀在想些什么,因此他忍不住胀红了脸,过分大声起来。「也该是时候了,你们天朝不是一直想要我们的友谊吗?」
「不只是友谊。」隐秀直率地道:「若非天雪山地势过于险峻,天朝军队不善于高山对战,北夷早纳入天朝的版图。」
「反正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叫你老子不用想。」抢在隐秀开口前,穆伦再度说道:「阿思朗沃萨克,我是说真的。尽管我不喜欢复杂的地方,但是这一回,我要跟你去。不是随你朝觐,男儿膝下有黄金,沃萨克家族的男人不随便下跪的。」
隐秀挑起眉角,好笑地看着穆伦自清。「不朝觐,你怎么跟我一道入宫?」
穆伦早已考虑清楚。「你贵为一国皇子,总需要有人帮你牵马吧?」就这一回,他可以委屈一点。
「我放在临穹城里的随从多得很,要人牵马,随便找一个就行了。」隐秀毫不领情地说。
不是不明白隐秀正在拒绝他,穆伦火大了,他冲上前去,大手揪住隐秀的衣襟。「听着,阿思朗,我要跟你去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一回你还是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你会发狂。呼伦年纪大了,就算他是头虎子,也老了,我可不想让他成天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听懂没?」
隐秀冷冷地看着穆伦。「放开我。」
穆伦冷瞪回去,但手已经松开。
隐秀转过身,长腿用力踢起一块石头,将石头踢得老远。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用跟我去,我不会发狂。」还不会。十年之约还未履行,这不过是第六年而已。
穆伦浓密的红眉差点没倒竖起来。「是吗?我怀疑。」从过去这两、三年来开始,他每次回来,眼里都有一种濒临疯狂的神色。他忍不住猜想:「想必是个大美人吧,让你魂牵梦萦的?」
大美人?隐秀笑了出来,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不是,差得远。」福气不是个美人,顶多就是……让人看得很顺眼而已。
「不是大美人?那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是在做什么?」穆伦夸张地道。「草原上多少美丽的姑娘等着招你入幕哩。」
「你不懂。」隐秀懒得跟一个大男人讨论自己的感情事。
「你错了,我懂。」穆伦煞有其事地说:「别忘了我可是穆伦沃萨克,是高原上最富有的部族的首领,说起我的情史……」
「我没兴趣听。」隐秀冷淡地泼他一盆冰水,转头牵起辔绳,准备回牧区去。穆伦如果真有轰轰烈烈的情史可说,也不至于在他第一任妻子过世后,到现在还未续弦。高原之人虽然对感情十分坚定,一夫一妻,但是为了生存的理由,当配偶过世时,仍允许另一方可以自由再嫁或再娶。
「什么?!你这无礼的小子!」居然敢不听老人言。
隐秀哼笑道:「我无礼?问问看是谁教我的?」
穆伦还真的问了。「是哪个王八羔子?」
「瞧瞧是谁?」隐秀笑道:「穆伦沃萨克。」
「嘿,你这小子——」竟敢戏弄舅舅!
「穆伦,我是说真的,别跟着我。」光是要找回福气,就已经够令他头痛了,他不想分神照顾在宫里一定会很不自在的穆伦。
他不否认这个长他四岁的舅舅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但高原与宫廷,完全是两码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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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秋日,隐秀回到宫里时,事件接踵而来。
首先是东宫生变,太子遭到废黜。
不久,白稚宫传出皇太后病危的消息。隐秀日夜守在太后榻前,亲侍汤药。太医来回白稚宫中,几乎将门槛踩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