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的当晚,他不能成眠,在榻上翻来覆去,胸口绞痛难当,那样的痛一阵阵兴掀起来,然后是冷汗后激出惊人的体热,他不能挡、不愿挡,甘心就这么痛著,最后似乎是疼得昏厥过去,在痛晕前脑中所残存的影像,是那姑娘一身的琥珀红衫、盈盈朝著他笑……
有时他会想,或许,那姑娘把某一部分的自己也渡进他体内,教他也痴癫起来,性情中多出某种从未有过的蛮气。
玉佳音脖子微缩,搔搔头道:“铎元大哥不让讲的,他要众人瞒你一个,就是怕又出乱子啊!你上回出事,好不容易脱离困境,一张嘴却像蚌壳般死闭,啥儿也不愿提,身上那块家传的澄玉也搞得不见踪迹,那是你贴身之物,哪能随便落入旁人手中?你晓得铎元大哥性子的,他要查知的事,怎么都有办法弄明白。总之是花余红下的手,铎元大哥将她视作玉家大敌,哪会费心去怜惜什么?”
“你们答应过我,要帮我寻到她的。”玉澄佛呼息寸长寸短,深瞳黑幽幽。“现下不必了,我亲自找她去,我要出‘丹枫渚’。”
他后悔了。万般后侮啊!
那极尽缠绵的夜,他按著那胡汉子的指示,把迷毒种进她身体里。
他在鼓胀至极限的时候,与她深深交缠,灼火喷出,他的精血中有著相思之情,那些浓白的种子倾泄在她温暖体内,他记得她多情的呢喃——
“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可是……我却没办法清醒……”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后悔。
为一泯心中怒怨,他以那样的方式惩治她,而此时此际,又怕江湖上那些尽信流言的恶人要一一缠上她,怕她要经历与他相同的事,被劫掠、被捆绑、被……被分食……
他哪里不懂了?他根本早已醒悟。
明明就心上有她,胸中被蚕食鲸吞,还硬撑著不愿承认,结果是把自个儿折磨得半死。
“我一定得找到她。”灼灼地喷出气息,他立起,一把推开玉佳音。
“公子爷,您别这样啊!”随乐揪著五官哀喊,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他随在玉澄佛身旁服侍,主子的喜怒哀乐多少感受得到,隐约也知公子爷与那位“浪萍水榭”的主人有些难以向外人言明的关系和情愫。
“让开。”玉澄佛沈眉冷目,神情执拗。
“二哥,你别担心啊!咱们玉家的家传澄玉既然在花余红手中,一定要向她讨回的,若找到她,会让你知晓呀!”玉佳音狼狈地爬起身,还不忘对著随乐直打暗号,要他也跟著附和。
哪里料及,小随乐像再也看不过去一般,紧闭双目大喊:“公子爷,那位余红姑娘其实几日前就来到‘湖庄’了!她想见你,可是主爷向‘湖庄”主事的大爷请求过,绝不能随便让你见她,所以她等了又等、求过再求,怎么也找不到上‘丹枫渚’的路!她就在‘湖庄’,您要见她,随时能见的!”
“随乐!”玉佳音大吼,可惜已然迟了。
玉澄佛先是一怔,身躯定在原处,跟著,他缓缓掉过身来,深黝的眸直勾勾锁住自个儿的小堂弟。
他没有大吼,但凌厉的目光已胜过任何一种张扬的怒气,吓得玉佳音双腿颤个不停。
“是、是铎元大哥的意思……我是无辜的,不干我的事呀!”玉佳音只得把罪全推到主事者身上。
这玩笑可开不起,佛不发火则罢,一旦发火,谁也没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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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再见他。
被“湖庄”的人领著上“丹枫渚”,花余红内心竟忐忑起来,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仿佛毒已冲出手脉,在血液中泛香。
行过十余浬水路,舟只泊在渚边,为她撑船领路的人留在舟上候著。
昨夜有雨,渚上的泥地仍湿软不已,她秀足踏过,留下浅浅莲印,朝建在不远处的藤庐雅轩步近。
轩室中极为静谧,空气里尚嗅得出淡淡的泥腥味,她伫足环视,眸光一一扫过里边古朴生趣的摆设——细竹帘子、乌木躺椅、几颗浑胖的素面枕头、几件瞧得出年代久远的青铜摆饰……最后,她脸容略偏,双眸驻留在紫檀小几上的一块澄玉。那是她的并蒂莲玉,用来定情。
左胸重重一震,她低喘了声,两边的手脉突颤。
她抚住胸口,在窗边的乌木躺椅上落坐,好不容易稳住呼息,甫扬睫,那久违的男子原来一直立在她身后,等待她转身。
四目相凝,迤逦而进的淡阳中飘浮著不知名的游丝,女子翘睫轻扇,嘴角已漫笑。“你的眼力回复了?”
玉澄佛仍定定瞅著她,片刻才应。“是。”
花余红螓首微点。“你体内的气也已调理了?”
“是。”
她双眸又眨,瞳底有几分迷离,跟著,近乎叹息地问:“那一晚,你将我拉进怀中,抱我、亲我……其实在那时候,你已能瞧见,体内异能也已控制自如了,是不?”
“是。”俊容微乎其微地绷了绷。那是春色无边的绮丽夜,是他有生以来最恣意纵情的一晚。
花余红笑了,一手轻敲著额际。“你主动与我欢爱,为的是要我放松戒心,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方便你逃出。”
眉间略蹙,玉澄佛嘴角深抿,未即刻回应她的话。
忽地思及何事一般,她眼角与蜜唇的笑漪竟漾得深了些,颔首又道:“是了,你说过的,那些教你放在心上的人要是欺了你,为难你,你怒恨难当,倘若不消那股子恶气。要吃不下、睡不好,日日堵得心口难受。你那晚抱我,也是想整治我,所以在我身上种了迷毒。玉澄佛……你当真把我整惨了,可我很欢喜,你知道吗?我很欢喜的……”他是把她搁在心头了,因是他在意之人,若欺他、伤他,他心里著实痛恨,才这么对付她。
这姑娘就是有如此本事,不经意地撩弄、淡淡的几句言语,足可搅得他神魂俱乱,教他永远捉摸不住,又深受吸引。
“你……”嗓音太哑,哑得几难出声,玉澄佛咽了咽津唾润泽,这才道:“你难道不问那是什么毒?何人给我?”
她柔声叹气。“那里头有‘紫相思花’的毒,我嗅得出来。你肯定遇见我大姊夫了,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调出以‘紫相思花”为引子的迷毒。”
“你、你大姊夫……那高大的胡人汉子?!”玉澄佛长目陡瞠。
似觉他愕然的模样著实有趣,花余红忽而噗哧笑出。“是呀!他和大姊之间……唉,盘根错节,乱得很,好难说清楚啊!”
胸臆间的骚动已能控制,她小心翼翼地呼息吐纳,怕又勾起剧疼,一双莲足已盈盈走向他,在离他仅两小步的距离前顿住。
玉澄佛定在原处,觉得自个儿又要“毒发”了,所有因思她、念她、恼她、怨她的情丝也盘根错节起来,好难说个水落石出。
“那晚过后,大姊夫便领你离开‘飞霞楼’,送你回玉家,是吗?”她启唇问。见他敛眉颔首,她笑笑又道:“可把我大姊气得两、三日说不出话来,待能出声,竟是一阵嚎啕大哭,险些没把‘飞霞楼’震垮呢!”
“那地方垮了也好。”他声音闷闷的。
温媚眸子娇嗔地睐了他一眼。“才不好。我喜欢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