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屏息,导引官满洲、汉人各一名来到皇太极面前,引领他来到坛前,从正中拾阶而上,面向上帝神位恭立。赞礼官高呼:“上香!”遂赞上香来;皇太极缓步至香案前牵衣跪下,引导官捧香,皇太极接香连上三次,从西阶下,复位,面北恭立;接着,赞礼官高呼:“跪!”皇太极随率众官跪,东侧捧帛官三员跪呈帛,皇太极接过献毕,交西侧捧帛官,一官跪接,然后起立从中阶上,置于香案上,献帛毕;东侧也有捧爵官三员,以酒三爵,相继跪捧皇太极,亦接过三献毕,交西侧捧爵官,皆跪接,然后升中阶,置供案上;敬献完毕,执事各官俱于坛内东向立,听赞礼官赞礼,众行三跪九叩礼。读祝官手捧祝文登坛,面向西北跪下,赞礼官再赞跪,皇太极率众官跪听宣读官捧读祭祝文,其文曰:
“钦惟丙子年四月十一日,满洲国皇帝,臣皇太极敢昭告于皇天后土之神曰:臣以眇躬,嗣位以来,常思置器之重,时深履薄之虞,夜寐夙兴,兢兢业业,十年于此,幸赖皇考降佑,克兴祖父基业,征服朝鲜,统一蒙古,更获玉玺,远拓边疆。今内外臣民,谬推臣功,合称尊号,以副天心。臣以明人尚为敌国,尊号不可遽称,固辞弗获,勉徇群情,践天子位,建国号曰大清,改元为崇德元年。窃思恩泽未布,生民未安,凉德怀惭,益深乾惕。伏惟帝心昭鉴,永佑邦家。臣不胜惶悚之至,谨以奏闻。”
读毕,焚帛及祝文,捧爵官将酒奠洒坛前,复撒祭物。太宗和百官依次入座,饮酒并分食祭品,此为仪式第一阶段。
壬午,行上尊号礼,祭告天地,受“宽温仁圣皇帝”尊号。这一仪式在大政殿举行,殿内正中一把金交椅,周围摆放御用的一套新制仪仗,朱红油漆,刻龙雕螭,十分辉煌庄严。导引官引太宗经大殿正面拾阶登殿,入坐金交椅,百官仍分左右两班侍立。
乐声大作,赞礼官赞跪,百官向太宗行叩首礼。赞礼官再赞跪,多尔衮与科尔沁贝勒巴达礼、多铎与豪格双双从左边班列中站出;与此同时,岳托与察哈尔林丹汗之子额哲、杜度与汉臣孔有德双双从右边班列中站出。他们每两人合捧一枚皇帝御用之宝,上前跪献给太宗。他们代表了这个政权统治下的满、汉、蒙古及其他少数民族,把象征着皇帝权威的御用之宝交给太宗,也就意味着把国家的最高权利授予了他,完全承认他的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
代善站在诸贝勒之首,看着多尔衮跪拜献宝,不禁百感交集。这个亦兄亦父的长者,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新丧的儿子萨哈琳,也忘记了刚刚登基的皇太极,他的心里,只有这个最疼爱的十四弟多尔衮。只有他,才知道多尔衮心底里承受的是怎样的委屈,怎样的隐忍,怎样的无奈和沉痛。
多尔衮,本来他才是努尔哈赤钦定的真命天子,也是他征服了察哈尔,千里迢迢护送传国玉玺归来,这不是一个臣子在对着他的皇上效忠,而是一个落魄的君王在对着篡位的逆臣顶礼膜拜,并且亲手将象征天下权柄的御用之宝交到那篡位者的手中,任由他鹊巢鸠占,霸位登基。举天之下,还有比这表面辉煌庄严,其实大逆不道的一幕更加悲壮痛切,惨绝人寰的吗?
然而,令代善感到意外和茫然的是,他在多尔衮的眼中,却看不到以往所熟悉的桀骜不驯,他的目光平和,面容淡定,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已经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代善看着,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然而真真切切地,在众贝勒宣誓效忠的声音里,他仿佛听到了儿子萨哈琳的心跳,不禁若有所悟。萨哈琳对皇太极无以复加的崇敬与忠诚他是明白的,他们父子一家也算为大清朝的建国立下汗马功劳了,那么,此时此刻,儿子的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吧?
献宝之后,满、蒙、汉各一名代表,手捧本民族文字的表文,站立殿东侧,依次宣读,对太宗歌功颂德。鼓乐齐奏,太宗在谀辞如潮与鼓乐声中含笑步出大政殿,排列仪仗,乘舆回宫。至此,登基礼初告完成。
当天,太宗在大政殿大宴群臣,欢庆即皇帝位礼成。颁诏大赦令,宣示中外,要求诸贝勒大臣同心辅政,属共厥职,上合天心,下遂民志。君臣齐集一堂,举杯同贺。
次日,太宗率百官来到太庙追尊祖先。从始祖、高祖、曾祖,到祖父,都尊奉为王,而奉父亲努尔哈赤为皇帝,上了一大串尊号,曰: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其陵园称福陵。尊奉母亲为皇后。此外,还给已故功臣追封美号,并正式给予萨哈琳颖亲王的封号。
四月二十三日,太宗大封臣属,先封他的诸兄弟子侄:大贝勒代善位列第一,封为和硕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低一级,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以下再低一级,为多罗安平贝勒;另外藩蒙古贝勒也按亲王、郡王等级分别敕封。二十七日,敕封汉臣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时称三顺王,是汉官中最高的封号。
接下来,是分封五宫后妃。皇太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内闱家事,竟然成了建制环节中最繁杂难缠的一环。
第58节 皇太极登上皇帝的宝座(5)
原来,皇太极自那日于凯旋礼上重逢绮蕾后,便思兹念兹,再不能忘。然而刚向大妃哲哲略微流露出重纳绮蕾为妃的意思,哲哲已经一口回绝:“皇上,绮蕾两度行刺,大逆不道,如果立她为妃,何以管教后宫?那日于阳木河畔,她不遵体制,僭越礼度,哭笑无状,分明心怀旧主,对皇上不忠。如此罪人,怎能再委以恩宠,给予封号?”
娜木钟巴特玛大玉儿听到消息,亦都相携前来,哭泣劝阻;再往后来,连蒙古科尔沁、阿巴垓等部也都参予进来,各自为了自己部落的妃子争宠邀封;至于绮蕾,本来只有察哈尔苏泰太后尚为支持,然而自从哲哲将自己的女儿指婚给林丹汗之子额哲后,太后便也无言了。
如此周旋数月,五宫封号仍迟迟未决。皇太极烦闷不已,深深感到了身为帝王的无奈之处。天下人只知道为君者三宫六院,谁会明白,贵为九五之尊,却连娶个妃子这样私密的事情也不能由自己做主呢?分封后宫,从来都和皇权斗争紧密相连。后宫的女人,谁的命运不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日皇上携众妃于凤凰楼午宴,眼看脂拥粉护,莺莺燕燕,却独不见自己最想念的那个人,心中郁郁,宴罢也不回宫,只叫太监陆连科于厅角寝帐中铺设枕席,合目假寐。
方朦胧间,忽见萨哈琳自楼外进来,走至面前双膝跪下,对着自己磕头行礼,三呼万岁。皇太极梦中心知萨哈琳已死,却并不惊惶,亲自扶起说:“好侄儿,想得我好苦!”
萨哈琳愀然不乐,睨视着皇太极道:“皇叔可知侄儿为何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