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刚刚醒来的那会儿,他喂她吃粥,可是长久的服药已经让她的胃口失去了消化的功能,粥刚喝下没多久,忽然整个儿地喷吐出来,吐了他一身。他不放弃,换了碗粥,扶起她,继续喂。她吃得很艰难,吃了几口,又吐出来,虚弱地摇头。他不许她软弱,逼迫她,如果你连一碗粥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对付皇太极呢?再不吃饭,你就要一辈子躺在这床榻之上了,休想再站起来,那么,你的仇怎么办?恨怎么办?她撑起身子,又勉强开始咽粥。
此刻,那喂粥的一幕鲜明地重现在眼前,一遍遍重复着,他现在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充盈而满足。如果可以让他一辈子替绮蕾喂粥,他将有多么幸福,而生命又将多么有意义。
可是现在,她离开了他,彻彻底底地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连根拔出,弃如敝屣。她是他的人,她的命是他给的,她怎么可以背叛他,为别人生孩子?
她真是太辜负他了!
曾经对绮蕾有多么挚爱,如今就对她有多么仇恨。多尔衮恨不得冲进永福宫去把绮蕾掐死。然而他能做的,只是掐断了一枝插瓶用的雁来红,将它在自己的手心里揉得粉碎。
微腥的花的汁液从指缝间渗出,如血。
这一日,睿亲王妃又一大早就装扮了大张旗鼓地进宫去了。到了中午,多尔衮在前朝议完政事,大汗留膳,八旗将领向来不惯斯文安静地细嚼慢咽,酒至微醺,兴致渐浓,便有人提议猜拳,投壶,甚至斗腕,摔跤,十王亭广场上闹成一片。
一时阿济格因与豪格斗酒输了不肯认,两人争执起来,红白旗的子弟各有相帮,竟成两旗摔跤大战。皇太极原本喜爱热闹,且旗人子弟斗殴打架都是寻常之事,只要不伤及人命,便不必理。遂不仅不劝,反而兴致勃勃地观战,并带头下注,赌两人究竟谁输谁赢,众额真也都哄然叫好,下注投标,分庭抗礼,竟成赌局。
多尔衮见闹得不堪,乘人不备溜出席来,径自穿过崇政殿东掖门往后宫里来,一路思忖,遇到人查问,只说寻福晋回府顺便拜会庄妃就是。
幸喜正午炎热,除了前庭侍宴的执事太监外,其余仆婢竟都捉空儿躲清闲去了,从凤凰楼往永福宫一路行来,除了蝉噪蛩鸣,花影扶疏,竟是一个人影儿不见,鸦雀无声,连猫儿狗儿也都盹着了。
穿过雕花回廊,便是永福宫门首,忍冬带着小丫环恭迎出来:“睿亲王妃和静妃娘娘往清宁宫给娘娘请安去了,庄妃娘娘新浴,正在午睡。”
多尔衮只觉得心里微微一动,漾过一阵异样的感觉。“新浴”这两个字带给他一种莫名的刺激,使他忽然很想立刻、马上见到庄妃,一刻也不能慢怠。可是见她做什么呢?他没有想过。
“我有密事奏娘娘。”他挥一挥手,“你们不用跟进来服侍了。”
庄妃娘娘果然在小睡。
就睡在院子里,花架下,凉椅上。
第30节 夏日后宫的一个春梦(2)
午后的宫苑是静的,几只鹤栖在池边打盹儿,连廊上的鹦鹉也慵懒。
渴睡的宫女倚着荼蘼架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庄妃打着扇,眼睛半开半合,也已经朦胧,见到多尔衮,要想一下才省过来请安。
却已经被多尔衮的手势制止了。他接过扇子:“你们出去。这里有我。”
这句话极不通。这里有你,为什么就该我们出去呢?
可是宫女们没有多想,她们习惯于服从,习惯于不想。她们温顺地退了出去,静静地,裙裾拖在落花上,一丝声响儿也没有。
她们刚才的位置,被多尔衮取代了。
他拿过扇子来,却没有挥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庄妃的凉榻旁边看着她,看她长长的睫在眼睑下遮出半轮新月,看她柔嫩的颊因为熟睡而嫣红,还看她半搭在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一涨湖水般的美人骨与半截酥胸。
看着看着,他就不安静了,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沿着骨的走向抚摩着,一下又一下,缓如打扇。
庄妃沉沉地睡着,毫无知觉,或者,是早已知觉了,却不愿醒来?
他的手渐渐深入,移至庄妃的胸前,抚摸着,迤逗着,然后,他紧紧握住了那一对酥乳,让她们在自己的巨掌中团成两只小鸟,揉捏着,把玩着,甚至将自己滚烫的唇按在上面,轻轻咬啮,舔撮。
庄妃的身体开始扭动,像一条蛇,柔软而娇媚。“嗯……”她忍不住地呻吟了一声,是欲望在身体深处爆裂的声音。
那仿佛是一声号令。
多尔衮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掀掉锦被,将自己化成被子,伏上来,压下去,深入,撞击,抽动……
“哗啦!”躺椅承受不住两个人的激情,塌倒了。
然而疯狂的男人顾不得那些,甚至没容女人翻身坐起,便按住她继续抽动,排山倒海的激情一阵猛烈似一阵,像草原上刮过的风,像万马奔腾……
“啊……”终于,他射击了,身体静下来,还依然在微微地抖动。
身下的女人,死了一样,紧闭着眼,眼角有两滴泪。
他看着那两滴泪,心里有异样的满足和安静。皇太极上了他的女人,而他上了大玉儿,他们扯平了。他对自己说,这是第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第三次,第四次,皇太极令绮蕾怀了孕,他也一定要让庄妃怀上自己的孩子。
只有这样,才可以洗去绮蕾带给他的伤害。
他捧起庄妃的脸,细心地将那泪吮去,抱起她,一步步走进寝宫,轻轻放在榻上,不忘了扯过另一条锦被将她盖上,然后,离开。
当他走时,他觉得自己抛弃了绮蕾,抛弃了对她的期待和信任,也抛弃了对她的思念和爱慕。
他们两个,互相背叛了。
而自始至终,庄妃没有睁开过眼睛。
仿佛,只是一场春梦。
入夜,忍冬服侍庄妃睡了,自己也在外间躺下,却忽听得帐内似有抽泣声,忙起身进来,轻轻问道:“娘娘,可是做梦?”问了两声,不见答应,深知娘娘为人是不喜别人打探心思的,便只做听错了,仍回外间躺下。
稍顷,隐隐闻得里面又有叹息之深,忍冬犹疑不定,终不敢再进去,只听庄妃在里面辗转反侧,忽嗔忽喜,若有无限心事。
忍冬屏息听着,虽不知白日里发生什么事,约摸也猜着了。十四爷出门时,她原留了个心眼,不叫别的宫人进去,只自己一人进了院子,看见藤椅塌散、锦被抛叠,娘娘的亵衣被扯得裂落一地,不禁大吃一惊。再看庄妃,死了一样躺在榻上,阖目微息,两颊潮红,听得忍冬进来,只微微启眼看了一看,想要说话又没力气,仍阖目似睡非睡,便不敢惊动,只快手快脚收拾了残局,又替娘娘放下帐子,这方开门叫别的人进来。
近身服侍庄妃娘娘这许多年,虽然庄妃为人严谨,不苟言笑,然而每每遇到十四爷,却行迹亲昵,每涉于狎,十四爷犹喜动手动脚,便当着丫环面也从不检点,庄妃面上虽恼,其实半推半就,春风上脸,看情形也是愿意的。她的心事,忍冬便多少猜到些了,只不确定两人的关系到底走到哪一步,看今天的样子,多半是成功的了。
娘娘嫁与大汗这么多年,虽然贵为人主,却并不见得有多么开心。尤其从绮蕾进宫以来,她更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忍冬每每想些主意使她开心,并不能奏效。若是她果然与十四爷情投意合,倒也是一件好事,也不枉她的美貌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