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怎么回事?”背后的悦宁一脸茫然。
“悦宁,这人心术不正,不是个正人君子,你千万别跟他走太近。”咏宁回头严肃地叮嘱。
“可是,元珣大哥看起来并不坏啊!”悦宁咬着唇,瞧瞧她、又瞧瞧元珣,一脸的不信。
自从上次元珣代替元琰前来送礼,悦宁偷偷看过他一眼,立刻被元珣的开朗与恢弘气度给吸引了。然后,她与元琰贝勒的婚事取消后,元珣反倒成了睿亲王府的常客,三天两头就来找她谈天说地。
在悦宁的印象中,元珣贝勒并不是个坏人!
“你太单纯、不谙人心险恶,是瞧不出伪君子的真面目!”咏宁恶狠狠地瞪着元珣,想起柳月别庄受辱的那一夜,她记得帮凶就是他。
这两兄弟,一个邪、一个佞,全是一丘之貉,她绝不会让他接近悦宁一步。
“怎么?难道又是你那满嘴谎言,坏到骨子里的大哥要你来骗人?”她冷冷说道。
“当然不是!”元珣不以为然的解释。“我大哥已经到辽东平乱去了,怎么可能会叫我做这种事?”
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听见这个答案,咏宁顿时震慑住了。
“他人在边疆?”她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没错,是大哥自己要求皇上的,这一去已将近三个月了。”元珣点点头道。
他主动要求到辽东平乱?!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咏宁在心中惊愕地呐喊着,却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想到那战场上刀剑飞舞,他被利刃割断喉咙的梦境,她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表现出来,不能有一丁点的在乎。
她木然转身,一个步子、一个步子慢慢地走着。
“咏宁格格、咏宁格格!”
元珣在身后唤她,两名丫鬟也在咏宁的后头追着,但她听若未闻的继续专心迈着步伐,好像除了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段路宛如千里般遥远,咏宁的心口疼痛,额上的冷汗直淌,眸前一片模糊,连前路都看不清楚。
走了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她的手终于碰到房门,缓缓推了开,她走进房内静静坐在小茶几边,然后替自己倒了杯水。
她平静地将水端至唇边,让甘甜的水滋润她干燥的口舌,直到茶杯一个失手,遽然弄湿了一身。
碎裂声像是终于划破了她平静的伪装、惊醒了她沉睡的知觉,咏宁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夏天尚未过完,她却觉得全身冷得有如置身冰窖,再如何炽热的烈日,也透不进她阴暗的心底。
终于,她忍不住捣着脸,放声哭了起来。
她怎么骗得了自己?说自己对他毫不在乎,对他已然没有半点感情,唯一只剩下恨?
胸口压抑许久的痛楚,突然剧烈翻腾起来、炙热的泪水将她的眼眸灼得发疼,脑中浮现的尽是那样温柔、那样深情、那样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他。
眼泪疯狂似的不停往下掉,她再也骗不了自己,因为她依然爱他,爱到想停也停不了!
是的,她爱他,爱得不可自拔,爱到就算恨他,也还是爱着。
小荷儿,我爱你啊——
他的声音悠悠响起,仿佛是从遥远的关外传来,虽相隔千里,却依然可以清楚听到那温柔低沉的呢喃。
想起梦中他温柔却哀伤的眼神,不禁把她的胸口再次揪扯得发疼。
他——是否在乞求她的原谅?
她在承受爱与恨煎熬的同时,他是否也正在寂寞僻远的异乡尝尽悔恨的苦楚?
或许,在这场爱恨交织的纠葛里,受苦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只是让恨给蒙蔽了,让怨怼凌驾了一切,在扑天盖地的恨意下,她否认过去曾有过的美好,认为那些早巳不复存在。
可现下,她是否应该相信,一个追逐美女与逸乐的男人,也会有被爱给打动的一天?!
遥望着北方的天空,缭绕的云雾深处缥缈得让人看不真切。
这一刻,所有的恨与怨似乎都云淡风轻了,唯一只剩下那份怎么也切不断、舍弃不了的爱。
转头一望,她突然发现园子里有株石榴,火红怒放的花朵下,有着几颗成熟的果实。
擦干泪,她信步踱出房去,伫立石榴树下,仰头沉思良久,最后,她伸手摘下一颗树上的石榴。
“秋月?”她喊着。
“格格,有何吩咐?”只敢远远瞧着的秋月赶紧上前候命。
“派人把这颗石榴送去给戍守边疆的元琰贝勒,务必亲自交到他的手上,你听清楚了吗?”她细细叮咛着。
“秋月晓得,格格请放心。”秋月谨慎地接下艳红的石榴,笑盈盈地说道。
点点头,咏宁转身遥望天际。
希望他懂得她的心,解得其中的深意!
尾声
关外,蔚蓝无边的穹苍下,举目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还有从白天到黑夜,永远也排遣不完的寂寞。
清朝军队驻扎的营帐,在荒地上散开成一大片壮观的帐花。
深夜,营地已是一片静寂,主帅的营帐里也一片静寂,只见一名著便服的伟岸男子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
元琰若有所思的望着帐顶发怔。
数个月前,一名京城信使,送来的不是口信或只字片语,而是一颗半个手掌大的艳红石榴,只说这是睿亲王府的咏宁格格特地托送的。
咏宁,那个他每天时时刻刻总要思过、念过一回的人儿,此刻再度清晰地浮现脑海。
他多久没见过她了?她还好吗?
不过离开京城半年多,他却感觉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那么长,无论醒着、睡着,心上总是牵挂着她。
他上奏皇上,自愿来到边关平定叛乱,如今叛乱已平,他早就该回京复命了,但他却失去了回京城的勇气,因为光是想到要跟她处在同一个城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就觉得心痛。
在关外寂寞的这些日子,这颗石榴的到来,似乎减轻不少他内心的寂寞,他日也陪、夜也伴,从不离身,捧着石榴,仿佛她就在自己手心里。
只是,他的关爱跟小心翼翼,仍阻止不了石榴一天天地干瘪。
元琰有万般的不舍,便试着把它种到帐外的一小方土里。
没想到,就在某天的清晨,土里竟然冒出了小小的、嫩绿的芽,矫弱却又坚强地挺立在关外的上地上——
看石榴一天天成长,从芽苗变成一棵及腰的成株,隔年夏天,石榴竟开花了,火红艳丽的花在广阔无边的穹苍下怒放,不禁让他炫目到心悸,也让他想起了远方人儿娇柔绝美的容颜。
不久后,怒放的艳红花朵凋谢了,小小的果实也开始慢慢的膨大……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过一回,直到他在那叶间瞥见石榴的果实,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原地。
石榴树上结了一颗,不,应该说是两颗,约莫有五、六岁孩童的拳头般大,最教人难以置信的是,几乎每颗石榴都是并蒂而生、双双对对。
“这是怎么回事?”
极度震惊之下,他立刻召来校尉问个究竟。
校尉看着满树成双成对的石榴,了然地抚着胡子笑了。
“回贝勒爷,是这样的,石榴结果常是两颗并蒂而生,象征夫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故它常成为民间姑娘出嫁时必备之物。”
听完校尉的这番解释,元琰呆立当场,许久、许久回不过神来。
“贝勒爷、贝勒爷?”校尉见他怔立不语,狐疑连唤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