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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腾铎闻声定住脚步,侧过身,不解地挑眉瞥了好友一眼。

  由准噶尔凯旋归来后,皇帝龙心大悦地准了他一个月的长假。

  抽去镇日操兵演练的时间,他的日子清闲了许多,也就因为这样,才多了同好友小叙的时间。今日,他到恭亲王府消磨了半日时间,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到哪打发时间时,翔韫却突追了上来。

  顺了顺吐息,翔韫才将伞递给他。“别说兄弟不关照你……这天气没个准头,说不定等会就把你淋成落汤鸡。”

  “翔韫,我想你该找时间练练身子。”瞧他跑得气喘如牛,腾铎担忧地开口。

  “不用这么调侃我吧!”

  自十岁那一年两人相识开始,他的书卷气便比不过腾铎英气飒爽的英雄气息。

  当他手上总捧着书卷徜徉浩瀚书海时,腾铎却是醉心习武,跟着外谙达学习弓箭骑射与比试武艺。这也说明了为何腾铎至今已成为战功彪炳的镇国将军,而他仍是个贝勒的主要原因。

  腾铎俐落若鹰展的眉扬了扬。“怎么,有话没说完?不会真的只是为我送把伞吧?”

  “你的书。”

  腾铎刚毅的眉蹙了蹙,语气绷了绷。“你知道什么是我的死穴。”

  他可以反复练武练去大半天的时间不喊累,但只要一翻到书,不消半刻,字落眼帘,他便可直接呼呼大睡。

  翔韫扬起坏坏的笑。“此次皇宴皇上肯定又会出考题测试咱们,多读点书,有益无害的。”

  “行军打仗靠的不是纸上谈兵。”腾铎不以为然地开口。

  “书中自有黄金屋更有美娇娘,没听过吗?”

  腾铎微勾唇,气闲神定地反问。“要不要练练强身拳看看?”

  翔韫微瞠眸,半晌神朝他抱了抱拳,一脸敬谢不敏的神情。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咱们兄弟俩别同时出席皇宴,省得皇上瞧见你嫌我肚子里墨水不够,看见我,嫌你手无缚鸡之力。”

  翔韫瞪大着眸,一时间惊愕地觑着他。“大将军,您真了不起,皇帝老子天大的面子你都敢推……”

  “既然出来这一趟,到宝源楼喝茶?”腾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宽肩,稀松平常地岔开了话题。

  “喝,当然喝!”

  宝源楼是王府大街的百年老茶楼,以寿眉茶泡菊花而成的“菊寿茶”远近驰名,不管在地人或外地来的,全都爱上茶楼听听小曲、喝喝茶,过个悠闲的午后。

  今儿个的天气,喝盅热茶再适合不过。

  腾铎了然地扬了扬眉,没再多说脚步便直接往前迈开。

  一见到腾铎的如此神情,翔韫急急跟了上去,怕一转眼,自己又得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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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仍蒙蒙,善若水撑伞走在其间,怕捧在怀中的书册会被雨水给打湿,她的脚步在不自觉中徐缓了许多。

  脚步一缓,蒙在雨雾中的“颐明湖”映入眼底,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颐明湖”位在护城河西边,每逢中元节,不时可看见当地百姓在河中放河灯、赏河灯。

  她出门的机会不多,此刻才知晓,原来烟水迷离幽蒙的“颐明湖”比清波涟漪的风暖日丽更加动人。虽然知晓细雨将骤,她的脚步还是时而驻足、时而浅移,只为好好感受着难得静谧的湖景。

  跟了她几年的查三也知晓姑娘的心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点都不敢松懈。只是看着愈来愈暗的天色,他还是不得不迈开脚步,在她身边低声提醒道:“姑娘,这春雨多变,咱们还是快点回楼里比较妥当。”

  这秋美人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有任何闪失他可担当不起呀!

  赏景的雅兴突然被打断,善若水轻敛眉暗叹了口气,即便心底儿有些不甘,她也不得不轻移莲足,向前再行。

  可就在这时候,她莲足一转,竟就这么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上。

  “唉呀!”善若水惊呼出声,直觉自己应该是撞上了一堵石墙,撞击的力量吃痛地让她水灿的眸覆上蒙蒙幽光。

  “小心!”腾铎毕竟是习武之人,沉稳的嗓音才溢出,矫健的身手在瞬间便扣住姑娘的纤臂,适时扶住她欲往后倾倒的身子。

  在他尚未走近姑娘前,他的眼神便被打着伞,体态苗条、步履轻盈的姑娘所吸引,没想到一回神,姑娘却撞上自己。

  当他的大掌扣住姑娘触感柔软的纤臂时,他不由得蹙起眉。姑娘的身形太单薄,若不是他瞬间收下力道,她的臂或许会被他的掌劲给折断。

  “我的书!”在男子强而有力的扶持下,善若水原本纤柔的身躯虽然不致跌倒,但手上的伞却是挣掌飞出,书也散了一地。

  轻风突扬擅自吹翻了页,当雨丝斜落在墨色清润、印刷皓朗的书页上时,善若水诧异地惊嚷出声。

  听到她紧张的轻唤,腾铎低身想为她拾起书的同时,善若水与他有了相同的动作——

  同一瞬间,他指节分明的长指与善若水若柔葱般的纤纤玉指同时叠落在——北宋柳永的“定风波”诗名之上。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眸光落在两人指上的轻触,善若水的心猛地漏了个节拍,缩回手的瞬间,沾着雨珠的小脸好奇地微仰,一双水眸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穿着酱色的绸褂子,外罩着石青色的巴图鲁坎肩,一双深邃的黑眸在两道鹰展浓眉下,形成一股磊落坦荡的清峻气质。

  他的肩很宽,拽在他宽肩上梳得光洁的辫子,为他麦褐色的刚毅脸庞添一分清俊潇洒。

  不可否认,这样一个男子,光外貌就有教人倾心的条件。

  腾铎拾起书,顺势扶起她,感受到她打量的眸光,不回不避地迎向姑娘晶莹水灿的眸。

  她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透地春罗,衬底是藕荷绉纱女袄,下着一条素白秋罗绸裙,乌黑的发髻中嵌着一支别致素雅的簪。

  微风斜雨让她的云鬓发絮有如飘荡在风中的柳丝,纤柔似水,绝美出尘,可谓为天姿绝色。

  惊艳一闪即逝,心里有种微微的悸动,但瞬间便被腾铎压下,可惜……身子骨如此单薄,如何生养子嗣?

  “有劳公子!”遐思翻飞,善若水隐不住心头过份怦动的思绪,竟觉心口隐隐作痛。

  他未撑伞,在衣料上扩散开的雨渍纷落在他的宽肩、衣摆,勾勒出他颀长而精劲的身形,再加上他敏捷的身手,不难看出男子是个练家子。

  思及柳永的那一首诗,善若水不知怎么就把眼前的男子套入诗境中,心里头直想发笑。

  那一句诗的意思是:早知道他如此,我后悔当初没有把他的马锁住,不让他走。把他关在书房里,只给他纸和笔,将他管束起来,让他把做诗、填词当作功课去完成。

  她的贵人若是他,应该挺完美的……突如其来的悸动思绪在善若水的脑袋瓜子里转呀转的,半晌,她双腿一软,很是故意地扑倒在男子身上。

  “没事吧?”腾铎眼明手快扶住她,为她的柔弱感到万分同情。

  “谢谢公子。”善若水幽幽柔柔地开口,似白梅般的苍白唇瓣让她看来楚楚动人。

  腾铎瞧着她轻拧眉,清幽的眼底、眉梢瞬即蒙上浅愁,那模样像是随时要晕倒般地让人瞧得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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