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好食欲让勾曦玉很开心没错,可是随之涌上心间的却是心酸。
孩子跟着她虽然没有三餐不继,可是哺乳期的她没有营养补给品吃奶水少得可怜,后来只能泡米麸水给他喝,她很自责。
孩子不用人教,也知道好吃的食物该是什么样子。
晚膳结束,人乏马困,百里鸣彧把他们母子安置在猫猫小筑。
小筑是间暖阁,本来是替年幼时体质怕寒的百里鸣彧所专门设计的屋子,屋子的各处墙壁和地下皆是空心,一到冬日,烧了火,热气从四面八方透出来十分温暖。
到了盛夏则改成放置冰块,又是一幢凉快好避暑的房子了。
勾曦玉替躺在床上的润儿掖了掖被角,亲亲他,“今天换了不一样的地方可以自己睡吗?”
“可以,爹说润儿长大了,不可以凡事都倚赖娘。”晒了一天下来的小胖子有了张红石榴的脸蛋,鲜艳欲滴可爱极了。
才一天时间孩子就被洗脑了,真是高竿。
勾曦玉摇摇头,这该说那个男人好,还是狡猾?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要是可以一直住下来就好了。”孩子的憧憬说起来简单,有时候却是大人心里的难处。
“这里不是我跟润儿的家,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你别乱想。”
她是个很实际的娘,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力能做到的,或许他的年纪还太小,不是很能明白她说的话,但是,与其给孩子一个自己做不到的梦,不如坦白告诉他,现在不懂,以后长大了自然能明白。
“没关系,娘在哪,润儿就在哪。”
勾曦玉心里一片暖洋洋。
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有的是说不完的辛苦,可是真的很奇异,不管如何辛苦劳累,孩子随便几句话就能给你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妈妈爱你。”
“我知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卷翘的羽睫重重的往下垂去,他今天真的累了……不过差点就要阖上的眼重新睁开。“娘,那些大姐姐还有阿姨们都说我跟爹长得一个模样,他真是我的爹吗?”
勾曦玉用袖口替他抹去额头又冒出来的汗,不是太过惊讶,这些话她在饭席之间已经听了又听。
“如果娘说我也不知道呢?”
“我希望他是我爹。”小孩的想法最简单了,却也再实际不过,能够拥有一个对他好、宠他、爱他的爹,也就这样了。
“睡吧。”
他没点头没出声,人已经呼呼睡去了。
留下一盏火,她走出内房,小厅里等着她的竟然是百里鸣彧。
“孩子睡了?”他把手上的述论放下,其实一颗心哪放在书本上,一听见勾曦玉的脚步,人还没到她身上的清淡香气就已经唤醒他全部的知觉。
“夜都深了,你还没回房休息?”见他桌前的茶水已凉,她又从留着微星炭火的小炉上倒了新的茶水。
“不用忙我,你的脚还痛吗?”不自觉跟着勾曦玉的脚步团团转,这应该是少年时跟着她养成的习惯,人不在的时候会自然的遗忘,可是当她一出现,很多那一年生活的情景就会栩栩如生的出现,就像现在。
勾曦玉不自觉的笑,站定身子把他扯坐下。
“那位大夫的药效果真好,肿胀已经消了一大片,我想我们母子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我摸过才算数。”
“不……不必了。”她又不自觉红了脸,明知道宽裤遮不住什么却还是往下拉。
这人全没个正经,一摸上她的脚就不肯放,纠缠了许久她才抢回自己的脚,这种事……别再来了!
百里鸣彧一脸失望,见她落坐,很自然的把她方才倒上的茶水往她跟前推。
“我看小润玩得很开心。”他在顾左右面言他。他不想她走。
“我还有镖局的活,总不好在府上打扰太久。”再不走不只润儿,连她都会沦陷了。
“我才在想明天要带他去骑马射箭,厨子说今日进了一批常州新鲜食材,明晚我们可以尝尝东坡宴,这就是阳羡贡茶你喝喝看滋味可是喜欢?”
常州是苏东坡的终老之地,东坡宴是后人在研究苏东坡的饮食文化后发展出来的筵席,菜肴不用人肚,单单听着听着便叫人想大快朵颐了。
“我没有喝茶的习惯,我们家向来只有白开水,你给我喝什么,我是尝不出任何好味道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明天……”
“别这样娇宠孩子!”
“我是宠他,不过我真心想宠的是你。”想尽办法留下她,却是这般不解风情,好小曦,他的好小曦,不要这样拒人千里,他虽然是男人,也会心痛啊。
实在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把她拆卸入腹,想把她揉进怀里,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能搂着不放便好。
勾曦玉情动的看着他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笑起来有点孩子气的唇角,他的一切感觉都好熟好熟,可是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挥之不去。
想法是千变万化无边复杂的,可是她的指头有着自我的意识,等回神过来她的五指已经停在百里鸣彧的下巴,摩挲着他参差不齐的髭毛。
“你这样摸,我肚子饿。”他干脆把半张脸偎在她的小手上,享受她难得一见的温柔。
“不是刚下饭桌?”他的脸摸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弹性,很久很久以前,她依稀记得他们也有过这样温柔的肢体语言。
“我想吃你。”他是成熟男人了,他想要,不,是疯狂的想要。
想吻她、亲她,把她的衣服剥光~~
勾曦玉迅速的抽回了手,魔障破了,她幡然醒来如飞的打开房门,意喻不用说百里鸣彧也清楚。
他被驱逐出境了。
后脚才跨出门槛,他很不情愿的听见门用力阖上的声音。
门外树荫绰绰,斗大的月饼依旧冷冽的挂在夜空。
他负手而立,半晌,慢慢咧开嘴,笑成了傻人。
她还是一样不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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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来了娇客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宅子。
纸包不住火,当然那把火如果对主事者又是搁在心上的一块肉的话,自然下面的人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着,于是争相着要去伺候这位有可能是未来主母的人。
不过勾曦玉显然不怎么领情。
她本来就不是对谁都肯热络的人,她当自己是客,盘桓几天便要离开,实在不需要身边多个人来让自己不自在。
她很坦白的婉拒了四个丫鬟,百里鸣彧也不介意,只吩咐,“你们都在暗处待着,要顾好她,可也不许让她发现了。”
好高难度的任务啊。
“遵命!”四张嘴还是领命。
古老的家庭,行事准则早有一套不变的规矩,府里三个主子,哪几个下人拨给了哪个主子,除非契约满了出去嫁人了,这一辈子几乎就算是这一房的手下人了,要出了事端不会有哪一房的主子愿意收留他们的。
对自家主人忠心变成了非遵守不可的道理。
真要说这个家其实是二主子最受宠的,两百多口人都知道他们家二爷小时候体弱多病,曾有一度百里家以为就要失去这儿子了,更糟糕的是,他不只生病还搞失踪。
百里鸣彧消失得突然,回来得也突然。
某日,家丁正要扫除,发现他就挂在屋檐上,险象环生。
失而复得的兄弟的确又把整座府邸闹了个鸡飞狗跳。
从此其它两位爷就把二爷当作风吹便倒的掌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