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她不想当“欧阳家吃白饭的丫头”,很勤快的做事,但老爷似乎喊习惯成自然了,吃白饭的丫头成了她在万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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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她十五岁,来万家接近一年的时间。
奇怪,在这个家里样样好,但她总有脚踩不到地的恐惧感,不管她多努力的做事,努力的讨大人们喜欢,内心里那莫名的惧怕还是脱不去……
所以她决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够独立生活,到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吧。也许等国中毕业,考一个远远的学校,她就可以离开万家,到外头打工,自己租房子住了。
这么一想,真稀奇,她竟不再害怕了。
只是,美好的计画总是赶不上命运的千变万化。这一年,却让她遇到了万罗勒,让她有了第一次的一见钟情,尝到了第一次的单恋、第一次的暗恋、苦恋,也从此在万家住了下来——
“喂!你谁啊?”一个粗鲁的嗓门喊住了刚下课进门的她。
她每天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听到这么不客气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扯眉了。
她回过头,想看看他才是“谁啊”?
一个高大的男孩站在她身后,火红的夕阳把他白皙的脸庞更晕染得通透,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高高地上扬,嘴角抿着傲慢的痕迹,轮廓深邃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标准的混血儿。
她看着他,突然乱了呼吸,直勾勾盯着一张俊美的脸孔,以为自己看到了梦中情人!
眼睁睁看着俊美的脸孔在眼前放大,她没发现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张大,直到额头被狠狠拍了一下——
啪!
“看什么看!回答啊!”
好痛……痛得她眼冒金星,头晃了好几下,连退了几步才站定。手摸着肯定已经泛红的额头,讶异地望着他……好粗鲁的男生,明明那张脸美到让人流口水的地步,一瞬间形象全灭。
她记起来了,奶奶房里摆着三个男孩的照片,他是其中一个……想当初看到照片,她还偷偷擦了下嘴角,现在……她肯定自己年纪小,眼光不够精准,才识人不清。
“我是欧阳林勤。”
“哦——欧阳家吃白饭的丫头……原来就是说你啊。”喃喃的语调听得出来他有口无心,但还是通过了她敏感的神经,小小刺痛了一颗幼小心灵。
“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万家的九层塔嘛。”逞了一时的嘴快,她脸色马上就发白,性子一向温和的她不曾对谁如此直撞过,怎么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万家的火爆头子,这下一个拳头恐旧免不了了。
她心里正哀号,却忽然看见他一口白牙在夕阳余晖里闪出灿烂光芒。
“对,罗勒也被称为九层塔、圣约瑟夫草、甜罗勒,英文是Basil,在希腊语中是国王的意思。小丫头,听说你自愿降格为女佣,下课后就开始打杂,挺有骨气的嘛,我欣赏你。”他伸出大手,热情的在她头顶上揉摸,搓乱她梳理整齐的短发。
她的戏谑显然没有激怒他,他对自己被戏嘲称为九层塔完全不以为意,似乎还对自己的名字很引以为傲——国王?
就在她呆呆愣住,为了自己的嘴贱忏悔的当口,他笑着转身走开了。心里闷闷的,不太爽快,即使无伤于他,却也消弭不了她内心的罪恶感……这个人,不像第一眼那么傲慢不可理喻,而且度量就比她大多了。
不过她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遇到他,她就对自己张起保护伞了?
一颗莫名郁闷的心,一想到夕阳下的那口白牙,便开始乱七八糟地狂跳。年纪小的她还不明白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跳入九层塔的王国里,爱上了希腊语中的国王……罗勒。
万罗勒,从国外回到台湾就学了,他读的学校就在离家不远处,每天和她几乎同一个时间出门,两人在一起的时光随着岁月累积成一段段的回忆。
国中毕业了,她还是继续留在万家,选择了能够通勤的学校就读,每天还是和他一同吃早餐、出门。
直到十八岁离开万家那年,她一直都是万家老爷口中吃白饭的丫头。
而万罗勒,不久她就发现他这个人正义感十足,小事不计较,大事不在意,其实是个不用伤脑筋,很好相处的人。
只是相处久了她也发现,她无父无母的孤儿身分在他眼中看来似乎特别需要多加关照。在家里,他对她严厉俨然以严父自居;在外头,他对她严密保护有如一只老母鸡。
而奶奶,也因此更加放心的待在国外照顾她最疼爱的小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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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好快啊……离开万家都六年了。
那时候年纪小,寄人篱下,存着极重的自卑感,一直努力想在万家找一块生存空间,结果……
唔,不想、不想。
她猛摇头,清掉了脑袋里阴暗的那一块记忆,努力回到现实之中。
最近肚子胀得跟吹气球一样快,早知道她应该在生产前夕再告诉万罗勒,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天早晚被他像喂神猪一样塞得满嘴食物。
现在她的嘴巴最清闲的时间,就剩下朝九晚五的上班时段了。只有这段时间可以避开万罗勒的食物攻势,稍稍喘一口气。
她在一家专做保养品的生医科技公司里当总经理特助的秘书,这公司的总经理和总经理特助都是去年才由美国回来的大美女,两个人目前已经是公司品牌的最佳代言人了。
她在这里的工作很简单,不过也很忙碌,需要常加班,不过自从她肚子鼓起以后,怀孕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幸亏她周围几乎都是女性,没有人歧视她未婚怀孕,反而相当照顾她,很多工作都被抢下了。
“小勤啊,你下个月就要生了吧?”十五楼层的秘书办公室里,今天中午大伙一块叫了牛肉面。
和她说话的是秘书室里最资深的林秘书,四十多岁,有五个儿女,最大的女儿只比她小两岁,所以常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她今年二十四,一头短发清汤挂面,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平常总穿着休闲布鞋,人瘦脸又小,外表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
在人际关系上,她最占便宜的地方是拥有一双弯弯笑眼,加上又有轻度近视,看人时总微微眯起,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来,一张脸看起来像随时在笑,无害又亲切的五官带来不少好人缘。
“是啊,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了。最近常常感觉到宝宝在踢我,也许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怀了宝宝的幸福写在她脸上,她虽然没有公司两大美女的绝丽和光芒,但也因此多了一份如春风般令人感觉到舒服的亲近感。
“你最近要特别注意,一有异状就赶紧打电话给我。”林秘书不只留了手机号码,连家里两支电话号码都抄给她了,就担心她这个年轻的未婚妈妈什么都不懂。
“好,我会注意的。”她几乎把面都拨到另一个同事的碗里。自从被万罗勒知道她怀孕后,她中午在公司都吃得很少。
“唉,你一个人住,没有亲戚帮忙,男朋友又在外地工作,真的没有问题吗?”林秘书甚至考虑这段时间搬去照顾她,看她最近都吃得那么少,肯定也是为生产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