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这位是林忆珊小姐,在飞跃网路公司担任经理。”赵永伦站起身为父母介绍。
“伯父、伯母,你们好。”林忆珊也站起来鞠躬招呼。
“好,好。”赵家夫妇对她的第一眼印象极好,原来儿子不喜欢美艳派的,而是这种知性的女人,瞧她面容清秀、气质高雅,身材虽娇小了点,但颇有气度,看来家世应该很不错。
四人一起用餐,谈些天气时事的话题,气氛还算融洽,直到赖湘芬问道:“林小姐,请问一下令尊、令堂在哪儿高就?”
该来的还是要来,林忆珊已做好决定,与其闪闪躲躲,不如早早坦承。“我爸妈在我七岁那年离婚,我妈曾经在你们家别墅帮佣,因为身体不好已经退休,有空就做家庭代工,或是社区环保志工。”
“在我们家帮佣?!”赖湘芬差点喷出起司酱,同时赵东海也被红酒呛到。
空气变得紧绷,林忆珊面对她这十一年来所能想象的恐惧,内心动摇的剧烈程度只有自己明白,但她不愿把生命浪费在更多逃避上,她已经是个成熟独立的女人,她可以办到的。
不只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有他温柔的目光做靠山,她就有无限勇气。
“嗯!在我十七岁那年,我妈车祸受伤,没办法上班,我代替她去别墅工作,也因此认识了永伦。当时伯父伯母也看过我,但是可能没什么印象,我大多时间都在厨房帮忙。”
什么?母女俩都在他们家当过佣人!赵家夫妇这下刀叉都快拿不住了,打击太强大,他们很难继续维持礼仪,目瞪口呆的表情活像吃到了人肉,吞咽不得。
“爸、妈,希望你们能给我们祝福。”赵永伦知道该是自己发挥的时候了。“我在二十岁那年认识了珊珊,她坚强、勤劳,不多话,我被她深深吸引,主动追求,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答应。但是她很理智,要求我在出国后就不准再连络,她说我们各有各的前程要努力,她只希望我过得比她好。”
儿子坦率的表达让他们大感惊讶,三十一年来不曾听他说过这种话,如此纯情如此浪漫,看来是认真的,但怎么偏偏会是这样一个对象?
“一年前,我跟珊珊再次碰面,我发现我忘不了她,别的女人都无法给我这种感觉,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世界就是那么美好。”
赵永伦的话再次震撼了双亲,但两人震撼归震撼,还是无法就此妥协。赖湘芬看了丈夫一眼,知道他是有苦难言,他一向比较沉默,即使不悦也不愿表现,于是她开口给了个回应:“永伦,我们会想一想,过几天再谈吧。”
“爸、妈,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给我们祝福,拜托你们!”赵永伦深深鞠躬,他极少对父母如此要求,林忆珊见状也跟进鞠躬,若这样能取得认同,她愿意鞠躬到天亮。
“好了、好了,过几天再说。”不管怎么样,赵家夫妻实在很难立刻点头,这份刺激太强烈,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饭局结束后,司机开车送赵东海和赖湘芬回家,移民美国后,他们在信义区买了一户大楼单位,每次回国大多回到这儿住,不大不小四十坪,给两个老人家住是很足够了。至于天母的别墅,他们已很少有宴客的需要,也住不习惯那么广阔的地方,反正已转到儿子名下,就由他去决定该怎么处理。
这些年来,其实他们对儿女已不抱太大希望。儿子从小就聪慧过人,接掌家族事业游刀有余。女儿是个成功的艺术家,在文教基金会也做得有声有色。一切如此完美,但有光亮的地方就有阴影,这两人似乎都没有结婚的打算。对于爱情,儿子是宁缺勿滥,女儿是多多益善,结果是通通没结果。
没想到儿子如今说要结婚,却是一个在他们家帮佣过的女人,连亲家母也是,多离谱!
夫妻俩回到家,不约而同倒在沙发上。佣人上前问需要什么,他们都摇头说不用了,今天这顿饭吃得太难受,两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办?”赵东海终于开了口,他常常是个闷葫芦,只有跟妻子独处时才会多说几句话。“永伦好像很喜欢她。”
赖湘芬揉揉太阳穴,叹口气说:“其实她能力好、气质佳,光看她本人是挺不错的,但家世背景差太多了,母女俩又做过我们家的佣人。”
赵东海原本眉头紧皱,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既然在我们别墅帮佣过,不如问问魏管家!”
“好主意,我现在就打!”赖湘芬心急得很,找出电话本立刻拨号,仔细询问这对母女的底细。
电话那端,当魏宏杰得知少爷要跟当年的小女佣结婚,先是大呼不可思议,继而帮主人家仔细分析,难得称赞别人的他给林紫菱的评价很高,单亲妈妈能把女儿教养得这么好可不容易。对于林忆珊他更是欣赏,直说这女孩太难得,认真上进乖巧,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若是十年前,我可能不敢赞成这对小俩口的感情,毕竟未来变数太多,但现在我由衷觉得,珊珊和少爷真是天生绝配,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这种人要找对象不容易,除非对方让自己心服口服,依我看,少爷除了珊珊谁也不会爱。家境或许是个问题,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问题,希望太太多为少爷着想,祝福你们全家平安快乐。”魏宏杰有感而发,说了一大串。
“多谢你的意见,我们会好好想一想的。”
赖湘芬挂上电话,把刚才那番话都告诉丈夫,赵东海沉吟片刻,他相当信任魏管家,对这番话也颇有感触,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十年了,儿子都这么坚定,看来是非伊不娶。
“现在怎么办?要顺儿子的意,还是翻脸不认人?”他问妻子。
“儿子都大了,事业也交给他了,要是反对他的婚事,怕他自行去创业,小俩口不理我们,说不定生了小孩也不让我们宠,那才糟糕。”赖湘芬心底开始动摇,魏管家的话向来有道理,她不得不承认,其实那女孩给人感觉很得体、很庄重,一点也不输别人家的大小姐。
“你说得对,那么,看来只有妥协了?”
“三十一岁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前帮他介绍的他都不喜欢,现在有了意中人更不可能动摇,我们做父母的除了投降还能怎样?”她又叹了口气,不过是看开的那种叹气法。
“至少他还愿意结婚,像永洁根本是想都没想过。”赵东海往好处想,其实这个儿子没什么缺点,就是聪明到有点神经质,正需要一个理智能干的女人匹配,那些豪门千金不管再漂亮,若没有点脑袋,只怕儿子看都看不上眼。
“其实认真说起来,娶大小姐也不一定好,你没看姚家、翁家和曾家,现在都因婆媳问题闹得分家,还互告对方恐吓,遗弃、侵占,太可怕了!”赖湘芬想起亲友们的“案例”,让人不寒而栗。
“再怎样的对象都不可能完美,看来我们是该庆幸了。”
夫妻俩谈了一整夜,终于在凌晨时有了结论,就放手让孩子去飞吧,无论风雨或阳光,都是他们选择的人生历程。一定会有些领悟和收获的。
十年,让男孩女孩都长大成人,也让观念保守的父母们找到改变机会,就像酿酒一样急不得,时光让一切变得更醇厚、更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