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朝深恨的就是被人屡屡说中心事,他身为一国之君,必须保有人君的风度,宽大为怀,但是也因此被潘龙美牵制住手脚。
“不过她并无坏心,只是劝叔叔不要牵扯进混乱的朝局当中而已,皇兄应该高兴她在背后帮你稳定臣心,这样看来,她还不失是一个不错的贤内助呢。”
“贤内助?”皇甫朝将手指一甩,古怪地一笑,“那就如她所愿!”
“万岁今晚要召我侍寝?”潘龙美张大眼睛看着曲丝萦,“你没听错吗?”
曲丝萦的表情比她还紧张,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的,“当然没有,是皇上跟前的总管李公公亲自来传的旨意,你当时去金鲤湖了,让我代传口讯给你,再过一个时辰就来接人了。快,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潘龙美歪着头想了想,“他想做什么?”
“谁?你说皇上?当然是看上你了啊,怎么?你还不高兴吗?龙美,不是我说啊,这机会千载难逢,看别的屋子的女孩子有多嫉妒羡慕你,你虽然无心于他,但是也不要错失了这个机会才好。”
曲丝萦一番好意劝慰,却让她的神情更加黯淡,“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召宠,这和外间青楼里的嫖客有什么区别?”
“啊?”曲丝萦大惊,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急得一把捂住她的嘴,“龙美,别乱说话。”
潘龙美轻轻拉下盖在自己唇上的手,看着面前已经被曲丝萦翻乱的衣箱,“丝萦,不必为我费心找什么‘盛装’了,我再打扮,也不是绝世美女,皇上不会看上我的什么美色。”
她随手拉起一件浅绿的衣裙,“我就这样去见他吧,是福是祸,都由天定好了。”
皇甫朝斜靠在软榻上,看着从外面悠悠走进来的那名绿衣少女──依旧显得过于平淡的五官,只因绿色而多添了几分灵秀罢了,这等姿色的女孩子,平时就是他身边的宫女,也是一抓一大把,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潘龙美走到他面前,屈膝下拜,“参见万岁。”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起来吧,李公公没有给你带侍寝的衣服吗?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李公公刚才送来了一件红衣服,如果万岁指的是那一件的话,容民女说句心里话,那件衣服不适合我。”
“哦?”皇甫朝向前探探身子,露出些许兴味,“你的意见还真的是很多。”他伸出食指勾了勾,“过来,不要站得那么远,让朕仔细看清楚你。”
她迟疑了一下,向前挪了几步。
他眯起眼,长臂一伸,好似老鹰捉兔子一样将她抓到自己面前。
“你千辛万苦地入了宫,不就是想在朕的身边吗?还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
她起初有些抗拒,但是没怎么用力挣扎就放弃了。“万岁怎知我是‘千辛万苦’入宫?”
“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原本是要让潘家的哪个女孩子入宫吗?”
他的语气中露出一丝威胁,却只换来她的淡淡一笑,“知道,但是民女想万岁应该是有成人之美的仁君风范,不会与别人争夺妻子的。”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皇甫朝蹙眉道。难道潘婷婷已经嫁给他人了?
“我这个表姐心中已有所属,万岁就算是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何必让你们彼此都痛苦一世呢?”
“所以你就甘做好人,自愿入宫代她‘痛苦’?”他用力一推,将她推开,“你还真是蕙质兰心,懂得替人着想啊。”
“谢陛下称赞。”
她居然受之无愧。
“来人,赐宴!”他忽然起身一声高喝,早已在殿外等候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晚膳放到两人面前。
皇甫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这道菜叫蛇肉炖黄豆,黄豆烂而不散,蛇肉香而不腻,是宫廷中的一道秘菜,朕很少拿来赏人的,吃吧。”
潘龙美静静地看着那道菜,并没有露出他想看到的惊恐之色,她凝神思考的表情就好像在研究一篇文章般专注而深沉。
“万岁……可是心中有什么关于兄弟的困惑难解吗?”她忽然出口问出这么一句话。
皇甫朝双手一颤,盯紧她,“你胡说什么?”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蛇,又被称作小龙,外人不敢轻易乱吃,怕触犯皇家。如今万岁已经是皇上了,这蛇应该指的是万岁的手足,以黄豆和蛇肉炖在一起,其意……很凶险。”
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从菜盘上缓缓抬起,迎视着他的目光,不避不惧,一派的坦然从容,倒让皇甫朝的心中反而有些不安。
“穿凿附会,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官侄女,竟然也敢猜度圣心,妄论朝政?”他别过脸去,却又一摆手,“将这道菜撤下去,朕今晚要吃清淡些的。”
潘龙美一笑,“清淡些的有益身体,但能不能去除心里的燥热就不知道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古怪地笑道:“怎么?你有办法让朕的心清静下来吗?”
他靠坐回软榻上,顺手抱起一个身边的软垫,一副准备长听的样子。
他变脸这样快,让潘龙美有些措手不及,看着他思忖片刻才开口,“民女不能妄论朝政。”
这是他刚才给她的话,现在她反以这句话回应。
他挑眉道:“在朕的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朕现在让你说,更何况,这不正是你和朕单独相处,表现自己才能的绝佳机会吗?”
“万岁有命,民女自当遵从,说的不对,万岁请见谅。”她轻声道:“丞相与四王爷,一个是万岁的股肱之臣,左膀右臂,一个是万岁的至亲手足,血脉相连,又各有一派人马,万岁轻易动不得。”
“这是废话。”皇甫朝丢给她一个不客气的评语。
她笑了笑,“但是眼下当务之急,万岁必须要断出他们当中谁轻谁重,否则两边就会争斗得更加不可开交。”
“还是废话。”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听说南疆那边的茯苓国一直想和我们交好,万岁为什么不派四王爷作为使者去那边出使一番呢?”
皇甫朝嘴角的嘲讽之意陡然收敛,凝神看着她。
“四王爷的姑姑好像嫁到了茯苓国去,后来两国战乱,四王爷应该很惦记姑姑吧?趁这个机会也可以让四王爷见见姑姑,了却心愿。”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事情?”他沉声问。
“常言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世人的嘴巴最爱说三道四地讲故事,想听不到也难。”
他又对她勾了勾手指,这一次,潘龙美悄悄走到御阶之下。
他探出手触碰她的脸颊。“近看,你的肌肤倒是如水瓷一般,想不到你也可以是块宝。”
他喃喃低语,目光闪烁,让潘龙美听得心头有些揪紧,手脚忽然变得冰凉。她察觉到有些不妙,但是抽身已经来不及,皇甫朝手下一紧,瞬间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让她被迫坐在他的膝上。
“别动,这个地方,天下多少女人想坐都坐不到。”他在她的耳畔诡笑着呢哝,“知道朕招你来侍寝的意思吗?”
“知道……”她的身子开始僵硬。
他察觉了,手指沿着她的后颈一路划下,隔着衣服却好像在碰触她的身体,充满了撩拨情欲的味道。
“那你就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可是身子怎么好像硬得像石头?别的女人侍寝时,可都是绵软得好像一片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