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一个奇妙的女孩啊,心里藏着那么多秘密,让一向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他轻易地就被挑起了兴趣;而且在这段日子的观察和相处下来,他早就了解那些武装的姿态和防备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他知道,在老窝面前、在唐纳思面前,甚至是第一次和“邵家少爷”见面时的那个女孩才是真正的程宁,始终挂着羞涩笑容却表情真诚的才是真正的程宁,不曾被压抑过的真实样貌。
邵叙泱很清楚,他对程宁的感觉似乎已经超过“好奇”太多、太多了。
他从来不曾这样关切过一个人的情绪,更遑论是自动自发参与一个人的生活──甚至连他父母都不曾见过他这一面,可这些事情他全为程宁做了。
指尖滑向程宁的颊侧,捏住她一绺细软的发丝;邵叙泱接着俯下身,准确而轻柔地将唇印上程宁甜如芳蜜的唇瓣,轻轻地,就像秋风吹动树梢那般地温柔……
这一切,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自从“万年资优生”程静主动争取“渥堂种子英文话剧比赛”女主角后,全班同学就像是忽然间有了共同的默契似的,竟然没有任何人提出角逐的意愿,甚至,已经有人主动报名参与程静和邵叙泱主导的团队。
这对邵叙泱来说是始料未及,他还没打算把心思放在除了程宁以外的任何事物上;当初会一口答应,不过是想亲眼看见程宁的反应罢了。岂知程宁依旧像颗沉默的陀螺,成天只懂得安静地在原地打转。
这的确让邵叙泱觉得无趣;他以为她至少会显示出一丝可惜或对他羡艳的模样,但是她不,一丝丝他以为会出现的反应都没有,甚至当程静上台向同学提案这次的话剧比赛要呈现的内容时,程宁还会记得在结尾时一同附和鼓掌。
当他和程静愈走愈近,她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为什么我得陪你练习你的剧本?”程宁连看都没看,就把英文剧本塞回邵叙泱手里,显示出完全对这件事情的冷感。
坐在“窝布克”里,邵叙泱翘着脚接过程宁塞回的英文剧本,对程宁的冷淡早已习以为常。
“我以为你应该会有兴趣。”邵叙泱靠向椅背,单手捧着书。
“这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程宁戒备的划清界线,以免邵叙泱一再逾越。
“大家说……这叫什么?班级荣誉?”
“我讨厌团体。”
“可是你总是在附和。”
“……这不关你的事。”一种被看穿的困窘袭上程宁心头,她低下头,佯装不经意。“邵叙泱,是你要我教你读书的,但能不能吸收还是在于你自己。如果你再像现在这样的漫不经心,想要保持第一名?不如想想后果该怎么收拾吧。”程宁对于邵叙泱散漫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
邵叙泱不怒反笑,对于程宁今天主动对他说了那么长的一串话觉得很高兴。
她竟然担心起他的成绩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话剧比赛的隔天不就是第二次测验吗?这的确是令人有点困扰的一件事,不过为了配合美国专业剧团来访的时间,这样的安排倒也无可厚非。
“我不会再帮你第二次了。”想起第一次的经验,程宁仍无法释怀。
愈想愈不舒服!程宁从舒服的椅子上起身,顺手抱起搁在手边的书,似乎打算要离开了。总是这样,跟他共处一室总让她觉得压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邵叙泱看她的眼神让她只想逃开。
邵叙泱翻着剧本,斜睨着她的一举一动,猜到她又想逃了。
在她离开前,邵叙泱长手一伸,又把剧本塞进程宁手里。“帮我带回去,晚一点你再陪我读吧。你知道,剧本这种东西一个人演多没意思。”
程宁有些气恼,觉得邵叙泱不可理喻,但她又不想跟他争辩。
重重的呼口气,程宁还是把自己的书连同邵叙泱的剧本一起带走,离开“窝布克”前不忘向老窝打声招呼。
邵叙泱若有所思地盯着程宁离开的背影,深邃的瞳眸闪着奇异的光芒。
“年轻人,在想什么?”老窝却在这个时候走近邵叙泱身边。
“嗨,老窝。”对于程宁的朋友,邵叙泱给予客气的回应。
“怎么我看程宁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老窝在邵叙泱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是吗?大概是看到我吧,她对我总是这个表情啊,已经算高兴的了。”邵叙泱想起程宁的脸,不禁轻笑起来。
“是吗?你是我唯一看过的程宁的朋友。”
“是吗?”事实上邵叙泱一点也不惊讶。
“你喜欢她?”老窝直截了当的问。
邵叙泱转头盯着老窝,唇角勾起了超龄的微笑;耸耸肩,没有正面回应。
“如果你只是觉得好奇、觉得她特别,那我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她了。程宁比你想像的还要脆弱,也比你能想像的还要坚强。我认识她几年了,总是比你懂她的。”老窝说话的同时,开始动手整理起一旁柜上的书,蓄着胡子的脸,此刻的表情平和得像在谈论天气一般。
“老窝?”邵叙泱试探性地唤,总觉得老窝话中有话。
“年轻人,你谈过真正的恋爱吗?爱情可不是强迫的给予。”
“我不明白什么叫做强迫的给予,如果可以,我只是想把她原来的还给她。”
“如果那从来不是她想要的呢?”老窝总算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转过身盯住邵叙泱。“程宁性子单纯,如果你对她的关切只是你闲来无事的游戏,就请停止吧。一旦她认真了,她就会付出全心并投入;相反的,一旦她受了伤,需要花费加倍的力量去愈合。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方法复原,你又何必非干扰她不可?”似乎意有所指,老窝说话的口吻就像在诉说一个故事般耐人寻味。
“老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例如,程宁的过去?”
老窝不置可否,眼角微眯,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
“跟她姊姊有关,对不对?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她不愿意告诉你,你肯定也无法从我口中问出什么的。她是我的朋友,我很尊重她。”全然坚定、不容置喙的语气。
“那么你又怎么能确定什么是她要的?如果能够把本来就该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才是真的帮了她,而不是让她更加躲进自己的象牙塔里。”
“那是你以你的立场去判断,如果这样对她而言不是象牙塔,你又何必非把她曝晒在太阳下?”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一辈子躲在阴影底下的。”邵叙泱扬着眉,斩钉截铁的语气听起来铿锵有力。
“你不是程宁,你看不见她的世界。”
“我会把该属于她的世界还给她。”而他说到做到。
“我说了,她未必需要。年轻人,你不懂她。”老窝摇摇手,似乎已经为现下的一番谈话下了最后总结。
“我不认为,老窝。”邵叙泱坚毅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老窝站起身,似乎有意结束这个话题,他担心再谈下去他就要说多了!不过就在离开前,老窝还是伸出手拍拍邵叙泱的肩头。
邵叙泱回以一个浅笑,似乎对老窝的话并不以为然。
就像他不认为他为程宁所做的一切是伤害她的行为一般。
他只是想把原来该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如此罢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明天就是话剧比赛的日子了。程宁可以感觉到所有参与的同学都压力倍增,正因为这次不仅要应付比赛,同时更要准备隔天的考试,甚至当她在家的时候,母亲总会一而再的提醒她不要打扰到程静,连一丝丝声响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