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所爱恋、所熟悉的那一个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他对她,到底是存着什么心呢?为什么让她这样深陷,却也让她怎么也弄不懂他?
「呃……是、是吗?」被她突如其来的冷若冰霜吓了一跳,陆孟樵有好一会儿只能呆呆看着她。
他不懂,怎么他一醒来,她就变得这么冷淡?
难道她不知道过去几天都是他守在她床边照顾着她的吗?
他辛苦照顾了她这么多天,怎么她一醒来就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一脸漠然,仿佛他只是个意外闯进屋里的陌生人?
陆孟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敏锐的直觉让他态度谨慎了起来。
「我想要回去了。」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两人之间沉凝而尴尬的气氛,张露芬突然语气僵硬地开口。
「什么?」他一愣。
「我说,我想回家了。」话已经说出口,怎么也收不回来,所以张露芬只好硬着头皮,若无其事的重申一次。
「但是,为什么?」陆孟樵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不懂,不懂她为什么重感冒才刚好些,就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在她感冒之前,他们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吗?
「我这阵子都住在这里,家里一定积了很多灰尘,我想回去整理一下。」她低垂着长睫,平稳的语气隐藏了真实的情绪。「而且,你的假期不是也快结束了吗?!」
「所以呢?」听见她的话,陆孟樵虽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绪,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所以,我等一下就想先回去了。」张露芬抬起头注视着他,眸子里满是认真,小脸上有种不容置喙的严肃。
「可是……」他仍迟疑,却一时也想不出阻止她离开的方法。
「孟樵,我真的累了,想回家了,好吗?」她急急地打断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个房子里。
陆孟樵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确定她严肃的小脸写满了坚持,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勉强同意。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嗯。」
稍后,张露芬便沉默地搭上车,让陆孟樵送她回家。
当车子抵达张露芬的住处楼下时,她只淡淡地丢下一句,「谢谢你,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之后便准备下车。
「小露。」忍耐了许久,陆孟樵的耐性几乎已经到达极限。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阴阳怪气,什么话都不说,却坚持着要回家。
「嗯?」
「你到底怎么了?」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
一路上,两个人之间弥漫的那种诡异的紧绷感,陌生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不明白,平常那么温柔可人的小露,为什么在他一觉醒来后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他们可以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陌生而遥远?不仅没了平时的温柔甜美,反而这样执拗的坚持要立刻离开。
「这要问你啊。」她的声音僵硬,隐隐带着些颤抖。
「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在生什么气?!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陆孟樵皱着眉头,对她的指责百思不解。
「是啊,我们很好。」张露芬冷冷地道。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姿态优雅地下车。
「好到你连明天要搭飞机走了,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砰一声甩上车门,张露芬无法克制的说出口。
她原本想要不动声色地套他话,探问关于那张机票的事,可是等了那么久,她真的觉得累了。她不想多心,却也无法为他找出任何藉口。
她只知道他要走了,明天就要离开台湾了,而她……却把气氛弄得这么拧。
可恶,她明明不想这样的啊!
她一点都不想让语气这么讥诮,也一点都不想笑得这么难堪,甚至是这样任性而狼狈的要求要离开。
但是她真的忍受不了了!
今天一整天,她趁着他还沉沉睡着的时候,一边整理那满屋子的混乱,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开口问他。
但是,她打扫完之后,又等了好久,陆孟樵才醒来。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他等了一辈子那么久!
那满屋子的垃圾让她心烦意乱,她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每次都是她默默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混乱的。
当然,他也不曾针对她主动为他整理房子的事称赞过她,或是有任何反应了!
她忍不住从心底升起的焦躁,因而自暴自弃,语气自然也好不了。
「我……你……你怎么知道?」陆孟樵一愣,没料到她会发现他要离开台湾的事实,一下子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我上楼去了,你慢走,路上小心。」张露芬摆摆手,对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后,转身就要走进大楼里。
「小露,等等!」陆孟樵一急,想也没想就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她一咬牙,头也不回地问。
「你听我解释!其实我是……我是……」陆孟樵虽然急着想解释,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确明天就要飞离台湾的事实,更没有办法否认他确实是刻意不告诉她,他什么时候要离开台湾。
他虽然喊住了她,却极为心虚。
「不用了,我很累,想先上去了。」张露芬急急打断他的话。
「小露!」陆孟樵顿时有些发急。
「再见。」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头,她踩着又重又急的步伐,迅速走进大楼里。
第8章(2)
「我真的不懂,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为什么会这样说走就走?」陆孟樵忿忿不平地咬着烤玉米,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向电话那端的人抱怨,「真不知道她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稍早送张露芬回家后,他先是在她家楼下呆立许久,最后,他才终于接受她真的不打算再和他回到这里,这才摸摸鼻子,随便在附近的夜市买了晚餐和烤玉米回来。
「谁知道呢?」电话那端的人淡淡的一笑。
「韩,帮我问问你老婆看看!」陆孟樵焦虑又没耐性地狂喊。
「她正在画室忙着,我不确定能不能把电话塞进她手里。」韩秉柏还是淡淡地笑着。
但陆孟樵不知道的是,韩秉柏其实正一脸闲适地倚在画室的沙发上,看着怀胎五月的妻子聚精会神地拿着画笔为他画画像。
「是吗?」陆孟樵三两下啃完手上那支玉米,随意往桌上一扔,又进攻塑胶袋里下一支。
「你要是这么想知道,可以问问啊。」韩秉柏姿态优雅地轻啜一口冰得透凉的酒,悠哉地对抬起头来对打量他的妻子露出微笑。
「问他?」陆孟樵怪叫。「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问女人比较清楚吗?干嘛问他啊?」
「因为他跟你同住过,比较了解你,而且,他应该也到台湾了。」韩秉柏漫不经心地说。
「台湾?他什么时候来的?」陆孟樵一愣。
「这几天吧,我记得他是从二十号那天开始放长假。」韩秉柏仍是一派懒洋洋的语调,像是天塌下来都与他毫无关系。
「长假?」陆孟樵呆滞的重复着他的话,傻愣得像只不会思考只会模仿的九官鸟。
「是啊,你的假期既然要结束了,当然轮到他放长假了。」韩秉柏像是觉得他的疑问非常有趣,不由得轻笑起来。「好了,不跟你多聊了,再联络罗。」
收了线之后,好一会儿陆孟樵才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啃起手上的玉米,直到门铃声倏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