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威身着军装,从校场回来。「爹,听说您准备攻城了。」
「爹正有此打算,你有什么建议吗?」
「孩儿觉得,我军都已备妥,洛阳一役战胜,士气高昂,是时候领兵再攻,只是……」
「没关系,说下去。」
此时李逸走了进来,接下大哥李威未完的话:「只是,正逢长江汛期,江水猛烈,许多人担心水势险恶,不赞成出兵。」
李敬德点点头道:「爹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威道:「孩儿赞成出兵。」
李逸沉吟,有些犹豫。
李敬德问道:「逸儿,你认为如何?」
李逸心中已有答案,与李威一样,他知道现在萧铣必定认为唐军不可能攻城,而将主力军队散布在各地囤田,若突然发动袭击,萧铣必定调度不及。
李逸沉思不语,心底只惦记着芊儿。
「逸儿,怎不回爹的话?」
李敬德催促着,李逸缓缓回道:「是个机会,可以发兵。」他语气低沉,字字缓慢,知道这个决定对唐军是好,但对芊儿必将是个伤害。
李敬德心底也是这个答案,于是他独排众议,准备冒险出兵。
九月,李家趁长江水位暴涨、萧铣疏于防备之机,率军出三峡,顺江东下。
洪水虽湍急,但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突袭效果大增,再加上唐军水师平日训练有素,无船翻覆,天时地利,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到了江陵城前。
萧铣根本没有料到,唐军竟会如此冒险,在长江汛期时出兵。此刻他的主力军队全散布在各地,突然遭此攻击,京城内仅剩驻城军队,无重兵可作调度,情况危急,他不停地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神情相当不耐。
唐军已攻破江陵城前的许多小城,兵临城下,眼看马上就要攻人江陵,江陵若失守,梁国将……
江陵是梁国首都,全国门户,首都若失守,后果连萧铣都不敢想,现在江陵仅剩数万部众守城,该如何是好?萧铣又怒又急,没有料到唐军竟有这一步。
「来人!叫芊儿进来!」
萧铣知道此役关乎梁国存亡,他急需萧芍芊的毒药。
听到唐军攻城的消息,萧芍芊心情相当复杂。
两军终究要兵戎相见,她是否能再见到李逸,现在自己的家国遭此袭击,身为梁国公主的自己,又当如何?
她听到爹爹此刻找她,便猜到他要什么。
「爹,您找女儿过来,是要耽嫣花炼制的毒药吗?」
「现在唐军已经攻入荆门,接下来就是江陵,你知道这严重性吗?」
「女儿知道。」
「你的解药不是研制好了吗?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爹,此药奇毒无比,中毒之人全身痛楚,若非万不得已,女儿希望您……」
话未说完,萧铣怒言打断:「你还有多少理由?难道要等爹命丧敌军后再跟我说这些吗?」萧铣盛怒,萧芍芊知道此刻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便将耽嫣花的毒药及解药交给了父亲。
同时间,唐军因一路成功攻陷许多梁国城池,士气大振,所有将领大臣一致认为应该继续攻入首都江陵城。
李敬德心中虽也对行军顺利感到高兴,却不赞成延续攻势。
当晚,李威与李逸登上高处,远望情势。
李威一身盔甲,威风凛凛,李逸则仍着一袭白衣,远眺凝思,冷峻不凡。
「大哥,爹是不是不赞成出兵?」
「没错,但目前朝中大臣均认为若不一鼓作气进攻,萧铣便有时间召回主力军队,届时攻城就难,所以还是要爹发兵。」
「众臣的考虑虽有道理,但行军忌贪快,萧铣留守京城的部队虽不多,但毕竟都足护卫京都的精兵,我军一路破梁国城池,梁国军民必已愤慨,此刻必抱着背水一战之心,我军若想强行攻城,未必能占上风。」
李逸冷静地分析着。他幼时即熟读兵书,而后又南北游历,见多识广,他知道此役关乎梁国存亡,战败将成俘虏,城内驻守之军,必会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应战。
李逸一边说着,一边遥望远方,他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芊儿之前也在找寻耽嫣花的解药,但目的并非跟自己一样,是要替江陵的百姓解毒。如果连自己京城的百姓中毒都不愿解救,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不愿将解药配方流出。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芊儿身为梁国公主,李逸想着她的立场,无论她愿不愿意,这样的身分似乎让她难有选择。
长风吹起,李逸一袭白衣随风飘扬,他手握长剑,瞵视昂藏。
风起云涌,江山多娇,会不会有朝一日,手中的长剑将指向他心爱之人?
果不其然,开战之后,前方传回的消息都不乐观。
萧铣的部下众志成城,决心背水一战,几万部队力抗唐朝大军,奋勇杀敌。
「报!」传令兵匆忙传回军情。
「说!」李敬德锁眉,他已知军情不佳。
「我军在江陵城下挫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传令兵有些发抖。「萧铣不知道使了什么巫术,我们的将士突然一个个全身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接着面容发黑,口吐鲜血,大家都说……」
「说什么?」李敬德一听大怒,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
「说……萧铣神通广大、命不该绝,此刻必定是有神力相助,不然……大伙怎么会……」
「胡说!」李敬德拍桌大骂。「全是怪力乱神之语!」他随即对身旁的李威说道:「马上下令,谁敢再敌播此等谣言,以军令论处。」
李威领命离去,李敬德长叹一声:「行军最重军心,军心若摇,无役可胜。这种神鬼之说最易动摇军心,若不制止,后果堪虑。」
他看着一旁的李逸道:「逸儿,为何不说话?」
李逸从方才到现在都一直沉默不语,李敬德知道他一定知晓些什么。
「你钻研医药甚久,是不是有什么眉目?我军会突然如此,应是被下了毒,是吗?」
李逸抬起眼,这才启口。「全身无力、面色发黑后吐血,是中毒没错。」
「但我军粮草饮水皆有重兵看守,萧铣的士兵护城都不够,还有本事混进我大营?」
「爹,此药无色无味,不必混入饮食,便可让我们中毒。」李逸沉声说道,眉宇靠拢,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李敬德一听大喜。「逸儿,你这么说,是知道萧铣使得是什么毒了?」
「爹,孩儿之前深入江陵城内的深山中,为的就是寻找此种毒的解药。」
「当真?是什么毒,可让你找到解药了?」李敬德连声问着,心中甚是急切。这时不断有伤兵被抬回,每个人皆痛楚难抑,不断咳血,让李敬德忧心不已。
「爹,这是耽嫣花之毒,此毒可以研制成药粉,梁军应是先行服了解药,再将毒纷洒入空气中,我军与之对峙时,吸入毒粉,才会如此,这毒孩儿也中过。」
「什么,你也中过?」
「是,毒发时不但无法使力,若强行运气,毒将发作更快,中毒时面色发黑、全身无力,若不即时解毒,很快便会失去意识。」
「逸儿,你身中此毒,怎未曾听你提起?」
「孩儿现在已经没事了。」李逸不愿多说。
「这么说你知道解药怎么调制了?」李敬德瞪大了眼睛。
「孩儿……不知。」
「不知?那你怎么解毒的?」
面对爹的诧异及疑惑,李逸却难启口,他的毒是萧芍芊解的,而这个人也正是散发毒粉、让唐军中毒之人,这教人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