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宝贝女儿,你瞧什么呐?”洛库伦跟着仰头,狐疑地出声。
完了,她的位置不对。
在绣花小鞋将落地前,洛翩翩大嚷:“接住,阿爹快接住!”
“什么?什么?”洛库伦感受到女儿激动的情绪,兴奋地以为有什么新鲜事。
谁知道,他的话方落,咚的一声,手工扎实的绣花小鞋恰好击中他充满好奇的老脸。“谁?!哪个王八羔子敢袭击本瑶老!”
洛库伦气呼呼嚷着,洛翩翩则上前拾起她可怜的绣花小鞋,万分怜惜地揩去鞋上的灰尘,压根不打算理会无辜的“受害者”。
就在此刻,一记鹰啸划破岑寂的蔚蓝晴空。
洛翩翩穿回小鞋,倏地仰头喊:“戟!”
洛库伦见状,捧着心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呜……老头子比不上那只禽兽,也比不上绣花小鞋,呜!”
无视父亲夸张的表情,洛翩翩心里思索着该怎么调教笨拙又爱玩的白鹰,不为所动地对父亲出声提醒。“阿爹,时辰晚了,误了盟长的宴会可不好。”
“呃!”洛库伦顿了顿,怨天尤人的模样在瞬间消失。“那别再逗留了,咱们走。”
“阿爹好好同盟长玩,翩翩和‘戟’四处走走。”洛翩翩赶紧迈开脚步,让戟追随在她身后笑道。
洛库伦闻言皱苦了张脸。“盟长不好玩,呸、呸……不是、不是,阿爹的意思是,我也想同翩翩四处走走呐——”
女儿外向,爱妻又远在“瑶五寨”,没人陪,实在闷得很。
“我有戟陪着就够了。”她灿灿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唉!”洛库伦深叹了口气,着实拿古灵精怪的小女儿没办法。
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听到,他扯喉再吼:“别玩疯了,知道吗?”
水红色的翩翩身影,随着一道白影轻盈掠过草原,似一朵随风飞扬的红花,点亮了整片绿意。
洛库伦停下叫唤,瞧着眼前美丽的景色忍不住蹙眉。
就算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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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立克渤山,有种稀有的果子长于危岩峭壁处,带着馥郁果香的鲜红药果,口感清甜,深具养血功效。
伊立克渤山终年云雾缭绕,人烟罕至,药果在千年不散的云雾润养下,添了一分绝尘的灵性。
当允萨接下守护陵墓一职后,他总会在梭巡陵墓周围安全之余,上伊立克渤山采药果。
纵使山上人烟绝迹,孤崖形势险峻,他亦不为惧,只因这药果是身体孱弱的妻子最喜欢吃的。
摘了约莫十来颗药果,他将盈润红果用方巾仔细包妥,颀长的身躯借势窜起,潇洒自若地由孤崖边翻身跃回地面。
稍理了理衣衫,他未多做停留便直接下山,一心只想让妻子品尝到最鲜美的药果。
几个时辰后,他才刚下马,总管拓伦早已在邸前等着他。
“爷,您回来了。”
“夫人今天状况如何?”
他与妻子舒洱佳打小一块长大,虽然她长自己两岁,但两家皆是女真部落的望族,至适婚年龄后,两人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可惜的是,舒洱佳与他成亲之后,原本孱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打从年关过后,卧病在床的她便没能再起身。
即便如此,允萨未曾放弃过任何能治愈她的可能。
“蒲洁儿喂她喝过药后,睡下了。”
拓伦一如往常同主子报告夫人的作息状况,与府里的大小事务。
允萨微颔首,继而开口问:“我去瞧瞧她,这个时辰了,最后一帖药该煎好了吧!”
“拓伦这就到厨房拿药,再送至夫人房里。”
拓伦恭敬开口,心里为主子对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敬佩不已。
主子虽然公务缠身,但仍没忘记夫人一日服三帖药的时辰。
“爷要在房里和夫人一块用晚膳吗?”拓伦离开前又问。
允萨挑眉,朝拓伦勾唇一笑。“也好。”
感受到主子赞许的表情,拓伦笑了。“我立刻差厨房备些清凉可口的水饭,爷回来,夫人应该会有用膳的胃口。”
所谓的水饭便是将做好的高粱米饭放入清水中浸泡,待要吃时再捞出装盛,这是他们在夏季常见的吃法。
溽夏炎炎,夫人胃口不好,备些清凉的水饭,应该会比较好入口。
“唔!再准备一些白肉血肠、酸汤子和饽饽。”想到妻子可能有食欲同他一起用膳,他便思酌着什么是妻子久未吃到的食物。
“爷请放心,拓伦会让厨子多准备些菜色。”拓伦垂手躬身后,俐落地领命办事去。
瞧着下仆的神情,允萨不由得有些赧然。
或许是对妻子有太多愧对,一遇上有关她的事,他便不由自主谨慎了起来。
允萨暗叹了声,思索片刻才又迈开脚步,由院子大门左侧的小门进入北炕——他与妻子的寝房。
“你回来了?”
允萨一踏进房,妻子的声音便由垂帐中传来。
“正要唤醒你一同用膳。”他走近卧榻柔声开口,在妻子面前呈现的是最温柔的一面。
听到夫婿期待的语气,她幽静的脸庞有些愧疚。“我没什么食欲。”
“没关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他轻扯唇又问:“炕够暖吗?要不要再添点柴火?或者想喝点水?”
感受到他的关心,舒洱佳握住他的手。“够了,你不用为我烦心这些小事。”
“说什么傻话。”语落,他由袖中掏出包着药果的方巾喃道:“说不定吃了药果,你就有胃口了。”
“你又上山去了?”舒洱佳微蹙眉,屏气凝神地问。
刻意忽略妻子语气里的忧心,允萨微笑,语气甚是欢喜。“今天大有斩获,你瞧!这十来颗药果红得漂亮极了。”
他的回答让她脸色一僵,眼底、唇畔的笑意瞬间消失。“允萨,我不吃药果没关系,你不要再为我冒险了……”
伊立克渤山终年云雾缭绕,崖深不见底,每每瞧夫婿带着药果回家,她便胆颤心惊地不知该喜该忧。
“你喜欢,我便摘来给你,为夫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事。”他握住她略凉的小手,口气带着不容置疑与微微的苦涩。
她是他的妻,照顾她、体贴她,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舒洱佳一言不语地望着他叹息,心里有太多、太多不舍。
她知道允萨纵使外表冷漠严肃,但潜藏在厉冷俊颜下的是,比一般男子更深、更炽、更狂的情感。
只是她无福消受呐!但能嫁与他这重情重义的男子,她今生已无憾。
“允萨,假若舒洱佳真无缘与你白首,你也别难过。”
“说什么傻话!”他浓眉轻皱地握着她枯瘦冰冷的小手,心痛地无法自己。“是我没能照顾好你,是我的错。”
他们和一般夫妻不同,成亲后不是益发亲密,反而是更加疏离。
被盟长委以重任的允萨,几乎长年追随盟长穆图远征各小部落。
而舒洱佳也许是孤单、或许是小病未理,在众人惊觉时,她的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小病酿成大病,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待允萨发现时已药石罔效。
“舒洱佳只是遗憾,没能为伊尔根觉罗家添子嗣。”她幽幽叹息,语气比风还轻,缜密的心思哪里不明白夫婿心里的想法。
他对她的病,始终怀有愧歉。
见他不语,舒洱佳凝着泪坚定地低语。“允萨,你就让我安心,选个好姑娘,早早纳个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