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他到底也是心愿了结。
红轿平稳落地,新嫁娘身着凤冠霞帔,头盖红方巾,由人搀扶下轿。
一身娇艳瑰丽的华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更添妩媚动人的姿态。
沉沦在她的绝丽风采中,他多想要将她纳入羽翼,做她永远的港湾。
尹苍奥以为自己再次被她迷倒,无法克制地任凭眷恋与爱意在胸怀间泛滥成灾。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在乎她,甚至为了守护她的美丽而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沉溺在她的美好里,冷不防一道闯入的身影,让尹苍奥刹那间神色剧变。
「住手!」尹苍奥惊慌的吼着,心口像是遭人猛然一击般。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乘隙架在段羽霏的颈项间,那艳红的头巾,已被人悍然扯下,翻飞在湛蓝的天际,而后如断翅的鸟儿坠入地面。
再眨眼,段羽霏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之人,体内涌现的恨意,深深地直击她的心间。
「怎么,你也会害怕?」她蓬发散乱,粗布素衣的穿著与此处完全不相衬。
尖细的问声,传进众人耳里,左艳的出现,宛如地狱来的索命鬼差,欲让今日的喜事化成祸事。
「该死的,护卫人呢!」全是一群饭桶!尹苍奥大声咆哮,怒不可抑。
「闭嘴!若你要她活命,就叫你的人给我滚远点!」左艳眯起凤眼,一把匕首发狠的抵在段羽霏颈项间。
这些尹苍奥全看在眼里,恼怒的火气直闯头顶。「退下!」
此处一片狼藉,观礼的宾客全害怕得四处逃窜,深怕将自己无端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左艳尖声大笑。「尹苍奥,你也有今天?」都是他!这阴狠毒辣的男人又再度无情的将她逼上死路。
喉中这团怨气,她怎能轻易吞下?
「你得到的报应还嫌不够?」尹苍奥面容发青,咬牙切齿。
他做得不够多,也太有耐心,本想等她自投罗网,孰料她竟会挑选段羽霏下轿之际,众人不备之时。
层层的戒备,显然未将左艳阻挡在外,他太过小看她的本领。
「亏你说得出口!」左艳恼怒不已,美艳的容颜在此刻变得狰狞。
「你为什么……还不愿觉醒?」轻柔的嗓音缓缓吐出,段羽霏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段恩怨,纠葛了百年之久,还不够吗?
左艳收紧擒在她脖间的掌。「你懂什么?」
「没人会懂你那病态可笑的恨意!」尹苍奥欺近一步,不悦地大吼着。
人潮已散,除了五步之外的护卫,留下的是准备要结束纠缠五世宿缘的三人。
左艳尖锐地回吼。「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每一回,你就只能这样待我!还敢对我大言不惭。」
她的荣华富贵、她的地位权势,全被他剥夺得一点都不剩,他留点什么为她着想过了?
「我逼的?」他忍俊不住大笑着。「把责任和错误归咎于别人,似乎是你从以前到现在不变的习惯。」
像她这样的人,如今走到这步田地,真是半点怨不得人。
他的话激怒了左艳。「你再说一遍!」
「左艳,我们到此为止,好吗?」段羽霏看见她的恨,也同样看见她对尹苍奥的爱,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恨也就更明显。「不要再回首过去了。」
「段羽霏,你真会讲好听话!」左艳在她耳边低语,那话却说得咬牙切齿。「五百年前,是你一手毁灭掉我的人生;五百年以后,你还是一样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贱人!你真是该死!」
「你若敢伤她半根寒毛,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在我手上,你还胆敢向我下战帖?」好一个尹苍奥,真是骄傲至极。
「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这女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湿热的黏腻感滑落颈项,段羽霏蓦地感到有些疼。为什么到最后,他们三人还要这般纠缠?
「尹苍奥,你想说大话也只剩这个时候了。她若不死,我不甘心。」就算最后自己不得善终,可只要拆散他们俩,要她下地狱都行!
「你……不累吗?」段羽霏不愿他们这一世,还是和五百年前相同。
「累?怎么会?!」她追求的,就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若不是如此,她的存在有何意义?
「赔上所有的一切,你还留些什么给自己了?」段羽霏只觉得左艳太傻,傻得好可怜,傻得让人同情。
「给我闭嘴!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最没资格指责她所作所为的,就是这从头到尾总是破坏她幸福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爱自己,很难吗?」左艳确实最恨尹苍奥,也或许最恨她,伹会不会其实百年以前,她是很爱他们的?
只是她的爱,被心魔转化成怨恨。因此爱得越深,恨也越深。
「再不住嘴,我会选择其他方式让你说不出话来。」
「羽儿,别同情这个疯了五百年还不愿醒的女人!」如果她还尚存一丝理智,就不会藉此威胁他们。
「是!我是疯了,我宁可疯到自己死前那一刻,也不愿见到你们获得安宁!」
谁来为她设想过了?没有人!他们全都背弃她——
「你真是执迷不悟!」
「我不止要你们生不得在一起,死也不能相会!就像数百年以前,我用我的血咒封印住她的神魂,要她永生永世不得与你相见!」可是,终究还是敌不过天算,然而,也让他在忘川等上百年,与她不得相会。
「上辈子,我让你们百年不得见面,这辈子我要你们也是如此!」左艳红着一双眼。「我宁可再换百年的不自由,也要你们抱憾永生永世!」
语毕,她举起匕首,欲刺往段羽霏心间,就如同前世一般,先杀了她之后,再拿自己的血诅咒她!
「不要……」段羽霏眼见那把匕首朝自己刺下,泪光隐隐浮现。
「左艳!」尹苍奥咆叫着,拔下髻上的簪子朝左艳射去。
「你——」没入骨血之中的痛楚,令左艳瞠大眼。
左艳不甘心的跪下,手里仍握着那把不知咒杀过多少人的匕首。
她心想着:只要将它插入段羽霏的心间,就能再咒上他们一回。
只要将他们拆散,就算在下一回无间地狱,她也绝对甘心。
她只要、只要……
咽下最后一口气,左艳余恨未消,却莫可奈何,死不瞑目。
付出了所有,她得到什么?
这一世,她什么都没有……
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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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蓝天,暖暖清风,寒冬已过,暖春又到。
人烟稀少的山野间,虫鸣鸟兽声总是特别嘈杂,欢天喜地迎接初春到来。
今日,两人来到此处,吊祭着这辈子最令他们挂心的挚友。
「亚晋,我们来了。」段羽霏淡淡地笑着,已是嫁作人妇。
尹苍奥伫立在她身侧,墨黑的瞳眸,已有湛亮的风采。
事过境迁,那曾经纠缠未果的过去,随着岁月的洪流,与时推移。
在繁华的俗世红尘中,他们身不由己。在流逝的时岁中,他们情非得已。
他们就是身处于这样的世道中,所以才能够携手走过风雨。
如今,拨云见日,那些已经痛到尽头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
「许久不见,我们都很想你。」段羽霏的面颊丰润,神色自然,早无从前的冷漠。
「她说想见你,所以我们便来了。」尹苍奥开口,和故友说说话,就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