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放心了。”霍斯松了口气。“那片山道是大概三百五十年前,住在这附近的一支瓦库鲁族人所筑的,目的是为了防范天灾。在二次大战期间,日本人还来不及占领那座山头,战争便结束了。所以‘把宝藏运到山道藏匿’云云,根本是空穴来风。小时候我随着父亲出去打猎,经常和同伴溜进那座山裹玩。如果有什么宝藏,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我了。”
“将来若真的涌进一波波淘金客,会不会对村子带来任何麻烦?”若妮比较关心这一点。
霍斯微微一笑。“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好了,说不定可以顺便帮我们把路打通。虽然我们在山里可以自给自足,终究有一条联外道路还是比较方便的。”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她松了口气。“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亲自去那些山道里看看?”
“当然可以,不过那座山并不在附近,距离村子大约还有两天的脚程吧!”霍靳说。
“两天?”她哀叫。天哪!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竟然还要再走两天才能去看那个什么鬼地道吗?
她的反应让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辛开阳的烟屁股一翘,又伸手捏捏她后颈。若妮也再度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脸红了。
“其实,你们现在就算走过去也是白走一趟,那些山道早就在上个月崩塌了。”霍斯挑了下眉。
“什么!”若妮今天的第二个惊吓。
霍斯看辛开阳一眼,继续道:“四个月前那场地震,让整个山道的结构摇摇欲坠,上个月我们去打猎的时候,才经过附近,就正好看到整片山头塌了下去,想来是里面几百年的横梁再也支撑不住了。我想即使是找专业的采矿公司来挖,只怕也要花上好几年吧。”
“噢……”真令人失望。
辛开阳笑谑的眼神让她双颊一红。
“我当然没有预期真能找到什么失落的宝藏,只是,这么瑰丽的传说,一旦烟消云散,难免会有失落感。”
“是,是。”辛开阳举手投降。
“如果你仍然想过去看看,明天可以让开阳带你去,以他的‘脚程’,应该半天就到了吧!今天晚上两位可以住在我家,不要客气。”霍斯道。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
若妮叹了口气,先走出议事处,给那两个男人一点时间叙叙旧。
这样也好,起码任务完成了一半,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的经历,说来惊险万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文明世界之后,代表她也要和辛开阳分道扬镳了……
“若妮。若妮。”一位老妪突然走过来,冲着她笑。
“嗨,你好。”若妮友善地笑回去。
老妪用菲律宾话叽哩咕噜说了一串,她歉然摇摇头,告诉她:“对不起,我听不懂。”
老妪停下来,看看议事处的门口,再指指她。“若妮。开阳?”
“对,我是若妮,里面那个男人叫开阳。”
“若妮,开阳的,女孩?”老妪用零零落落的英文单字说。
轰!她的脸爆红。
“不是!我不是、绝对不是、肯定不是——”有那么肯定吗?她想起昨天在瀑布里的“偶发事件”。“咳……‘大部分’不是辛开阳的女孩!”
“噢。”老妪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拉着她走向路旁,指着一座隐匿在林子里的木屋。“开阳。家。”
“什么?”若妮一愕。
“开阳,妈妈,家。”老妪在身前比一个怀孕的形状。
“等一下,”她连忙握着老妪的手臂,“你是说,开阳的妈妈曾经住在那里?”
“开阳。哇哇哇。家。”老妪比一个肚子消下去的手势。
“你是说,开阳是在那间屋子里出生的?”若妮大吃一惊。
她之前问过他是哪里人,他回答他是法国人,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是在这里出生的?
可是他确实对这座山林有着不比寻常的熟悉,而且他的菲律宾语极端流利,霍斯对他的神态也像对待老朋友一般……
或者他是在这片山林出生,然后移居到法国去?既然如此,她之前问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呢?
木匠。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用枪高手。性感海盗。丛林求生专家。这个男人有如此多的面向,每一个面向都是他,每一个面向也都不是他。
若妮的眼前一堆问号。他的身边为什么充满这么多谜团?如今,不只他异于常人的身手极为古怪,连他的来历都仿佛谜一般。
第七章
“所以,那里真的没有什么宝藏了?”老夫人放下白瓷茶杯,看着孙女问。
“山下宝藏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奶奶也没有期望能真正找到它吧?”若妮啜完一口茶,也将瓷杯放下。
她的眼睛看似不经心地瞄向某一扇长窗。
“开阳宝贝还没有回来,我刚才用望远镜偷窥过了。”老夫人笑咪咪地道。
“奶奶,我又没有在看他!我只是眼睛四处转一下而已。”若妮像被电流刺激的老鼠,立刻有反应。“还有,请你不要再用望远镜偷窥别人了,要是被其他左邻右舍知道,那多难堪啊!”
“所以我能大胆地说,你们两人在山里的那段期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吗?”老夫人像狩猎的猫,紧盯着她的猎物。
“当然……大部分没有。”
“当然大部分没有?”老夫人的眉迅速飞高。
若妮决定不和她父亲的娘讨论自己的性生活。
“奶奶,我累了,我想回房午睡一下,请您自己慢用。”她尊贵地起身,有如女王一般,高雅大方地踩向楼梯。
格格的笑声一路追着她上楼。
“真是的……”
回到房间,她趴在窗台上,对着远方那栋小楼咕哝。
辛开阳失踪了。
严格说来,不能算失踪,他只是一送她进家门就离开了,之后两个星期音讯全无。毕竟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们只是共同有过一段丛林历险,这不代表什么,他当然可以高兴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没有义务向她——或她们家任何人——交代他的行踪。
那么,心里为什么会感到惆怅呢?
她快要回纽约去了,他是不是来得及在她离开前赶回来?
再两个星期过去,若妮回纽约的日子不可避免地到来。
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怅然。
离开的那天清晨,她来到他的住处。小楼的大门紧闭,庭树俨然,以前常挂在枝头的鸟笼一直不曾再出现。
小楼的主人始终没有回来。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告诉自己。
她几乎不认识他,连他多大年纪、做何种营生、从哪儿来都搞不清楚;是,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激情的分享,但也不是说她真的和他上过床之类的。
或许花了这么多时间还弄她不上手,他终于厌倦了。也或许他在某个地方有三个老婆十七个孩子和两台破车。
总之,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没有留下任何承诺。
她总算有一段可能进一步发展成“感情”的东西,在来得及变味之前就结束,这或许是它最美好的地方。
这样就够了。
那天下午,老夫人亲自送孙女到机场。
在机场大厅告别时,若妮紧紧拥抱着祖母。
在她的成长过程里,奶奶几乎都跟爷爷在世界各地跑,他们其实没有太多时间相处。直到来菲律宾之后,两个人才真正体验到祖孙情深的天伦之乐。
“奶奶,真希望我能多留一段时间陪陪你。”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