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这样陷害我!几位小姐为了接近少爷,三天两头送我首饰,托我在少爷面前说好话,我不肯收,她们偏要我——」
「呜,爹啊!」葛凤姝爆出哭声,好不伤心地道:「我是饱读诗书的千金大小姐,我会做这种笑死人的丢脸事吗!」
「柳依依,你可真会编故事。」葛政安冷冷地道:「你不承认也就罢了,还敢来诬蔑我女儿,亏她本想待你如姐妹的。」
「少爷若娶到她这种心机歹毒的女人,算侯家倒了八辈子霉!」
「吓!」侯夫人惊白了脸,身子摇了又摇,无奈身躯实在是稳如泰山,怎样都倒不下去,还是让身边两个冬瓜也似的仆妇扶牢了。
葛凤姝瞠大泪眼,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又拔高了嗓音。「哇呜!爹,姑姑,你们听听!是谁歹毒了?一个小丫头竟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我不想活了!我不如一头撞死,胜过在这儿受辱!呜呜!你们别拉我啊!」
两个随侍的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赶忙过去拉扯小姐。
「凤姝,别哭了。」葛政安脸色很坏。「你既然是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端庄样子,拉拉扯扯的像话吗!」
「呜!」葛凤姝拿手掩住没有眼泪的脸,哭哭啼啼地坐了下来。
葛政安正色道:「大姐,别说柳依依偷东西了,就她这种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态度,不能留她了。」
「呼呼……」侯夫人还在拍着心口,实在被依依吓到六神无主了。
「夫人,依依无罪。」柳依依挺直腰杆,她个头虽小,但绝不能让这些恶人给压下去了。「等少爷回来,自会还依依一个公道。」
「还等少爷回来?」葛政安嗤之以鼻。「观云年轻,不明是非,宠爱丫鬟也就罢了,还任她胡作非为。大姐,千万留不得了。」
「小偷是留不得了。观云糊涂,老娘可不能跟着糊涂。」侯夫人猛喝一口茶,顺了气,横眉竖目地道:「来人呀!将她打出去!」
老李兴致勃勃地问道:「夫人,依照家规,仆人偷窃,须送官府严办,我这就捆她去官府了?」
葛政安打个手势阻止道:「大姐,我看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是徒然让外面笑话观云无知,我当舅舅的自然要爱护我的甥儿,况且他还是我的女婿,我得为他保全颜面。」
「随便你们去做吧。」侯夫人疲累地抹着脸,唉声叹气地道:「我是招了什么冤孽啊,老头子还躺着半死不活,现在又出了一只狐狸精,吃里扒外,将观云迷得团团转。呜!是该找个师父来消灾祈福了。」
两个葛政安带来的家丁过来拉柳依依,她这时才惊觉事态严重,自己根本就是被瓮中捉鳖,毫无招架能力地陷入他们所布下的局里。
死路一条!
「夫人,依依是冤枉的!」她拚命挣扎。
「拖出去。」葛政安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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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鞭子狠狠地甩出,划破单薄的衣衫,割裂细嫩的身体肌肤,拉扯出鲜血淋漓的长长伤口。
柳依依用力咬紧唇瓣,不叫就是不叫,任凭那无情的鞭子打在她身上,她也不愿意在这些恶人面前示弱。
她的双手被绑起吊在横梁上,全身骨头几乎像是要断裂似地疼痛,挨到鞭子的皮肉更是有如烧灼般地刺痛,随着持续不断的鞭声,她尝到了嘴里的血水甜腥味道。
「二十下,够了。」葛政安冷冷的声音道:「放她下来。」
「打完了?」葛凤姝从柴房门外探头进来,一见到浑身血污的柳依依,吓得又缩了回去。
「凤姝,你进来,今天爹要教你如何做个当家少奶奶。」
「不是给她一个教训,赶她出去就好了吗?」葛凤姝虽然骄纵,但看到血淋淋的私刑场面,还是不免惊骇得面色发白。
柳依依趴跌在地上,吃力地扯掉捆缚在手腕上的绳索,想要爬起身,却是爬不起来,只得恨恨地道:「你们……你们好诡计。」
「呵!你别说我狠心。」葛政安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很冷:「观云要为你卖掉大宅子,还允诺无条件奉送黄河以北的产业给我葛家,说什么也要娶你这个小丫鬟,你若爱惜他,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吧?」
「是的,我不会。我会在少爷和六小姐谈妥婚事后离去……你们这么急着赶我……冤枉我……」柳依依虚弱得说不下去,不住地喘气。
「观云都一头热的想悔婚了,还谈什么婚事。我绝不能让我女儿受到这种羞辱。」
原来是替六小姐出一口气。柳依依只想仰天大笑,再好好痛哭一场。主子有过,奴仆代受惩罚,她竟是替少爷挨了这顿打了。
不怨少爷,只怨自己贪恋他的柔情,舍不得尽早离开。
少爷有了这样的岳父,将来又会过上怎样的日子?会不会也跟着学了自私自利、心狠心辣,步上老爷的后尘?
无论如何,那也是少爷的道路;他要当一个富贵奸商,抑或是左拥右抱的玩乐大老爷,本来就不关她这个小丫鬟的事。
他对她的感情,将只是一场年少冲动、过往云烟。
而她对他的感情,六年来的日积月累,却是终身难以磨灭了……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坐起身子,一碗黑油油的汤也递到了眼前。
「喝下。」葛政安命令道。
「这什么?」她别过头,「我不喝。」
「你得喝。」葛政安以目示意,一个随从立即扣住她的双手,另一个随从则是扳住她的头,强迫她仰脸张嘴。
「不……唔。」她极力反抗,无奈身子受制于人,又苦又浓的汤汁便灌入了她口里,她不想吞下,又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她咳个不停,睑上溅满了汤汁,还是被迫吞下了一半,剧咳又牵动身上的伤处,让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爹,该不会是毒……」葛凤姝害怕地躲在父亲身后。
「女儿,上天有好生之德,爹不做缺德事。」葛政安轻松笑道:「这是打胎药,我不能让她怀上侯家的孩子,你该明白爹的用心。」
「我才来了癸水,我没有怀孕!」柳依依猛然抬起头。太过分了,好个不做缺德事的善心老爷,他还要怎样欺凌她呀?!
「谁知道你肚子有没有孽种,先清干净吧。」
不择手段,陷害无辜,赶尽杀绝,柳依依脑海浮现少爷谈到老爷害人时的那副悲愤无奈神情,此时此刻,她是深切体会到了。
「你别怨我,我是为了观云好。」葛政安踱了开去。「你再待下去,只会毁了他,毁了侯家。」
「我立刻就走。」
「好,你很懂事。」葛政安丢下一锭银子,咚地在硬石地板发出空洞的声响。「给你做路费。」
柳依依看也不看银子,奋力站起身,咬紧牙关,不去扶靠墙壁或门板,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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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低垂,街道漆黑,整排店面皆已打佯,唯独一块百年招牌下仍挂着一盏灯笼,照亮了「程实油坊」四个大字。
「休息喽!」阿推掩上一片门板,神情愉快,怱然听到身后有异声,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孤伶伶的人影。
「哈,姑娘买油吗?你来得正好,再晚一步就打烊了。」
「我……」柳依依站在黑暗里,声音沙哑,竟是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