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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页

 

  下雪耶,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这天上午雪停了,但官道上还是积着厚厚的白雪,而那小胡子竟然执意要众人今天出发!

  下人们将三辆马车的木轮套上铁炼,防止马车在雪地上行走时打滑。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时,小楼便搀扶着婆婆上了前头的马车。

  这搀扶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冷家主母身子骨可还好得很!不过毕竟是名门出身的官夫人,在外头,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偶尔还是得搬出来用用。

  马车门帘才放下,冷氏便回复了笑容可掬的轻松面貌。

  瞧见媳妇一副臭脸,她和颜悦色的问!“小楼,怎么了?不高兴出门玩玩吗?”

  “娘,没有啊。”她低着头闷闷的回答。

  “那你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瞧她一脸阴郁的样子。

  “有吗?我很高兴呀。”小楼振作起精神,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

  那种僵硬的笑容叫高兴?若真如此,那她可还真是重新诠释了“高兴”的表情。

  冷氏挑挑眉,泰然自若的掀起车窗布帘,就见笨儿子正在和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的青云说话。

  “你和如风吵架了是吧?”在风云阁中,大大小小的事想瞒住她是不可能的。

  她是闲闲无事的老人家嘛,最爱的便是听些无聊的是非,管些无聊的闲事。

  风云阁里的总管事李大娘,便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婢女;几十年相处下来,两人早已未有主仆之分。

  她们同样是死了丈夫,也同样有了点年纪,更是同样的无聊,于是乎,理所当然的,她们便开始去注意小至风云阁中的风吹草动、大至长安城里的八卦流言,久而久之,那还成了她们的消遣活动。

  所以呀,这对夫妻在冷战的事儿,她早知道了。

  “没……没啊。”小楼神色不自然的假笑。

  “是吗?”冷氏不置可否的笑笑,收回看向儿子的视线,转而盯着小楼,然后状似无意的问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李大娘,“桂香呀,你可知咱们这次要出门多久?”

  “预定是三个月才回来。”李大娘会意的回答,还配合的道:“二爷吩咐,要老夫人好好玩,别担心他。”

  “是呀,当然不用担心,反正如风会有‘人’照顾着。”冷氏刻意加重语气,那风华不减的面容却一副太平无事的模样。

  小楼听了心头一紧,再也强笑不出来。

  他当然会有人照顾,而且铁定是“女人”!

  她低首咬唇,胸口好闷,闷得她泪都快滴下来了。不知为何,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委屈过。都是他……突然间,车门帘被人掀起,天光透进,小楼赶紧将头压得更低。

  “娘,你一路小心。”冷如风和娘亲说话,双眼却直盯着一旁低垂着小脸的小楼。

  “我不小心成吗?”她讽道:“就算路上被人打财劫货,你人离得大老远的,我和你这不肖子求救有用吗?哼!”

  这儿子真是没用,光会盯着媳妇瞧,也不会安慰人家几句。才成亲两个月就要一别几个月,这不是和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一样无济于事吗?

  再瞧瞧媳妇的肚皮,看那样子也不像有了;她抱孙的愿望看来又要往后延了,真是的。

  听了老娘的话,冷如风只能苦笑,却见小楼交握在膝头的手背上有着水滴。

  那是什么?

  他才在怀疑,又一滴水珠滴落。他心神一震,怎样也没想到她竟会哭了。

  搁在车门上的手差点伸过去,他握紧拳忍住了!当另一滴泪水滴落,他受不了的放下门帘,瞪着那厚重的门帘,她垂首的身影依然清晰的印在眼前。

  天,他不知道她的泪水竟能如此严重的干扰他的决定。

  怕马车再不走他就会将她强行抱下来安慰,冷如风忙面无表情的呼喝车夫起程。

  三辆马车渐行渐远,他转身进屋,直至回到书房,都还无法拋开心头那股束缚。

  她为何哭了?真是如此不愿南下吗?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懂她究竟为了什么不想离开长安。

  是不是……他不应该和她冷战?如果他能好言相劝,弄懂她的心结,再从中开解,这样是不是会好点?不管怎样,她都比他小了十多岁,他实在不该和她斗气的。

  瞪着桌上满满该处理的文案,他压根提不起劲来,满脑子想的,就是她安静低首坐在马车内的委屈身影。

  “该死的!”冷如风低声喃喃咒骂。他不能再想她了!现在重要的是将所有该做的事做好,等所有事情完结了,他有的是时间来和她沟通。

  妇道人家就是爱哭,掉几滴泪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是这样想,但他心底深处还是紧紧揪着,催促着他快点将事情办好,早早南下和她团聚。

  小厮进门将桌前的灯座点上火,补足了寒冬白昼不怎么明亮的天光。案上文字更加清晰,冷如风振笔疾书,开始写下欲隐退江南的奏折。

  行行复行行,小楼一行人到了洛阳,众人便在河堤旁的客栈打尖,准备明日一早改走水路,坐船从运河南下至江南,再由长江转往洞庭。

  寒冬夜,难得有一轮明月。

  小楼坐在二楼窗台边,思绪飘渺地望着寒夜中的洛阳城。

  如此安静的月夜,使她能清楚听见流水泛泛的声音。河上人家点上盏盏渔火,那些昏黄的灯光看似温暖,却又不时晃动,随着波流摇荡,看起来很不安全。

  似乎没有什么是真正安全温暖的,不是吗?

  “这夜景很漂亮吧?到了南方,一入夜,河上会有更多灯火。”

  “嗯,是挺漂亮的,可是好像不怎么安全。”小楼回过头来,发现方才说话的是住在隔壁房的婆婆,她忙要起身,冷氏却伸手示意她继续坐着。

  冷氏上前来到窗边坐下,视线也瞧着窗外。“是不怎么安全,但南方多得是人家长年住在水上呢。”

  “真的?”小楼惊讶的问。

  “当然是真的。你公公生前有阵子便是在苏州当官,那时如风才十岁大,却老爱往外头跑,在苏州城里还是个小霸王呢。”

  “啊?”小楼有些诧异,原来他小时候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嘛。

  冷氏话匣子一打开,旧时的记忆便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她望着点点渔火,提起旧时趣事。

  “南方多水道,每当夏日,孩子们都爱下水嬉戏。如风自小学什么都快,又好强,所以咱们陪同老爷上任才月余,他便从滴水不沾的旱鸭子成为水中蛟龙。有次他在我面前就跳下湖去,差点把我吓晕过去,他爹火冒三丈的罚他整个夏天都不能出去,他气得抗议,爷儿俩差点吵翻天,结果就这样呕气呕了一夏天。”

  “他们两个人一样固执,都不肯先低头;如风无论他爹怎么锁住他,他都有办法溜出去玩水,回来时还故意全身都弄得湿淋淋地,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走进来,气得他爹直跳脚,若骂他是不肖子,一天到晚嚷着要请出家法揍他。”

  小楼噗一声笑出来,想像着小胡子儿时淘气的模样。“后来呢?他有被打吗?”

  “被打?”冷氏挑眉失笑,没了庄重的模样,“呵呵,他每次都跑给他爹追,真要不行了就来和我撒娇,从没真正被打过。后来有一次他又偷溜到湖边玩水,没想到脚在水中抽筋,差点淹死在湖里……”说到这里,她收起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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