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桌边的两张椅子外,就只有一铺大炕,她毫无选择的坐上炕。
为了不去看灯下斯条慢理吃饭的男人,忘记他的存在,她歪着身子靠在炕头上看着阴暗的屋角,又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师妹和武功怪异的八煞。
八煞为何要夺师傅的宝剑呢?
一年多来不断思考的问题再次浮现心头。
她与师妹自幼就从师傅口中知道赤霄剑是绝世宝剑,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而她们因为年幼也都没有问,当她们师姐妹渐渐长大后,师傅就不再让她们碰赤霄剑。师傅曾告诉过她们赤霄剑是天龙化身的传说,还规定她们不得使用此剑。
“此剑非常剑,乃千古之兵,王者之剑,万万不可落入奸邪之徒手中!”
师傅总是这样告诫她们,她还记得师妹曾问过师傅这把王者之剑要传给何人。师傅当时回答说:“神剑自由天授。”
想着往事,她的心情沉重,疲惫感携着浓浓困意袭来,她歪在炕头上睡着了。
看到她在自己身边睡着了,黑鹰的心没来由地感到快乐和平静。
他走到炕边,注视着她恬然安睡的脸,那是一张漂亮的蛋形脸。尽管他喜欢看她聪颖机敏的双眼,但此刻仍很满足那双总是闪动着战斗光芒的眼眸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后。
他的视线移到她小巧的鼻子和紧抿的嘴,再移到她那英气勃勃的秀眉,那里即便睡着了也透着自信和刚毅。忽然,她的眉峰聚起,小嘴抿得更紧,仿佛承受着什么痛苦。他知道她做梦了,而且一定是个很不愉快的梦!
看看她垂在炕沿下的腿,他暗自咒骂着走到门外吩咐小二送来热水。
他知道今天对她来说很不容易,先是被囚、被打,后来又被他点了穴道,接着还为了寻找她师妹奔跑了百余里。
习武之人骤失武功,会比平常人更加虚弱,这个他懂,看着她疲惫不堪的神情,他也很内疚。如果不要封住她的穴道,让她尽情施展轻功,那她绝对不会被累成这样,也不会做恶梦。
可是,他不敢在她还不信任他、不愿主动配合他的情形下放她自由。光对付八煞他就得集中所有的精力,如果解开她的禁锢,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逃离他,而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再找到她。
在地牢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知道对这个女孩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做她的朋友,要么是她的敌人。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因为感情的天平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地偏向了她。
如今,他很矛盾,不解开她的穴道,就无法化解她对他的恨;解开穴道,又无法保证她会继续跟着他,而一想到也许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就有一种空洞的痛。
此刻,面对她甜美的睡容,他无法再说出等此案了结就立刻放她离去的话,因为,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呢?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他心底深处发出,从未因男女情事困扰过的神捕黑鹰在这寂静的夜里心乱如麻。
店小二送来热水,再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走了之后,他坐在炕沿看着沉睡中的女孩,最后还是不忍唤醒她,毅然蹲在炕下握住了她的脚……
熟睡中的云珊在蒙眬间竟见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山水,那闪着银光的雪峰顶、翠绿的山林和清澈的湖水无不带给她快乐。
师傅坐在木屋前的石头上指点她和师妹练功,她们在树林山崖上飞跃轻跳,每一招每一式都换来师傅和氓山叔叔的喝采或训斥声。可是,她忽然飞不起来了,脚好重,身子好沉……
用力挣,用力飞,可是不行,她动不了,身子还直往下坠,师妹却一个劲地往前面奔,轻巧的身形让她追不上。
“师傅!”她慌了,大声喊叫。“师傅,珊儿飞不起来啊……彤儿,别跑!你不等师姐了吗?彤儿——氓山叔叔,快替珊儿拦住彤儿哪!”
可是,氓山叔叔没有看她,也没有帮她,只是抱着师傅跟随师妹往远处飘去。
她伤心又着急地想追赶他们,可脚却沉重地无法挪动半步。低头一看,却看到拉住她脚的是血——红得刺目的血!
“师傅!”她惊恐地大喊着猛然挺起身子睁开眼睛——果真,她的双脚无法移动,正浸泡在热热的血……喔,不是,是暖暖的水中!
“你?!”她迷迷糊糊地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没去想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双脚是否合适,只是愣愣地看着木盆里被他压住的自己的脚。
“你干嘛抓着我的脚?师傅……师傅呢?”她仓惶地四处寻找。
“没事,你做梦了。”黑鹰将她的双脚从盆里捞起,擦干后放回炕上。
做梦?
仍沉浸在梦境中,她的心里只有空虚和失落感。“我好累,追不上师妹……他们全走了。”她喃喃地抱怨。
黑鹰温和地说:“热水泡脚能解乏,好好睡吧。”
他的声音不再冷漠,还仿佛有种催眠的力量,云珊眨眨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在他以为她又要反抗时竟出乎意料地一头倒下去,闭上眼,睡着了。
黑鹰松了口气。
她的温顺扯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坐上炕沿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轻轻擦拭着她面颊上残留的泪痕,想着她在梦呓里透露给他的信息。
原来她的名字叫珊儿,那个“彤儿”应该就是她的师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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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云珊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时,不由一阵惊恐,她在棉被下摸摸自己的身上,发现衣着整齐,才安了心。
稍稍转头,看到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打坐的黑鹰,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既有惊讶,也有羞愧,还有些许感动和感激。
她依稀记得昨夜自己被噩梦惊醒的事,记得他用热水替她泡脚,将她的脚抱在膝盖上擦拭的情景,那时因为太累,又被梦境困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此刻回想起来,她的脸滚烫,心也滚烫。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冷酷无情?还是善良温柔?
她注视着椅子上活像尊雕像似的黑影,抚着不安乱跳的心窝猜测着。
从他将她带离那个令人憎恶的地牢后,她在行动上一直不跟他配合,言语上也一再冒犯他,甚至鄙视他,可是他不仅容忍了她,也没仗着优势占她便宜。而最让她无法忽视的是,他放着暖和宽大的炕不睡,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整整一夜!
怕惊动他,她一动不敢动地躺着,困惑地打量他,心里对他的恨意淡薄了,代之而起的是对他的好奇。
渐渐明朗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是张非常男性化的脸,宽阔的额头有几道不浅的皱纹,机警锐利得让她不敢迎视的目光此刻被收敛在长睫毛下,高耸的鼻梁带着天生的傲气,厚厚的嘴唇紧闭着,似乎想将所有的言词都封锁住,几天没刮的胡须分布在他的下巴和面颊上,让他多了几分野性……
“你看够了吗?”
就在她猜想着这样的面相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时,那两片紧闭的唇突然张开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睫毛后的眼瞳也闪烁着揶揄的精光,而他的话更是让她窘得想一头钻到地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