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离开丁堡城,沿着白杨河往南行时,身子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了,而压倒她的人竟是她全力逃离的黑鹰!
她立刻用力反抗。“放开我,你这个卑鄙小人!不知羞耻的坏蛋!”
因为怕伤到她,黑鹰很快就放开她,但仍紧握着她的手。
“你同意过我们不分开的,为何又私自离开?”他慢条斯理地问,一边还帮她拍去身上的杂草,仿佛她是在耍脾气的小孩似的,这让云珊很是气馁。
“那时是我傻,说了自己都不明白的话。”她避开他的手,自己拍去草屑。
看她气嘟嘟的模样,黑鹰好笑的问:“你是因为吃醋而生我的气吗?”
云珊用力甩手,想挣脱他的禁锢,可没能成功,她气急败坏地骂道:“谁吃醋了?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爱谁找谁去!”
黑鹰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低头看着她说:“我正是在找我爱的人。”
“撒谎!”
“没有撒谎,你就是我爱的女人!”
云珊的心难以控制地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他爱她!她既感快乐,更难忍心痛地用力推打他,可是双手都被他控制住。
“你这个冷酷无情的混蛋,我不想跟你说话。”她哽咽着,被拥进宽厚的怀抱。
拒绝被软化,她瞪着他,用力挣脱他的拥抱,想找更有力的词语骂他。可一时之间,她找不到更能表达她愤怒之情的词汇,而他则悠然地劝导她。“放弃吧,你已经用过所有最恶毒的字眼骂我。”他的脸散发出饶有兴味的光彩,藏着某种她不解的情感,而且好像还很快乐。他接下来的话更证实了她的想法。“我一直想确定你的感情,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什么感情?”云珊戒备地问。
“你对我的感情。”
他得意洋洋的神情激怒了云珊,她咬牙骂道:“你这种人知道什么是感情?既然爱着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娶她?”
“我不爱她,从来都不爱!”
“骗子!不爱她,为何让她成了你的女人?”云珊愤怒地挣脱他的手。
“那是我犯的一个错误。”黑鹰再次抓住她。
“错误?!”云珊的眉头皱起,语气如同她的目光一样冰冷。“那也许你很快就会发现我是你的另一个错误,然后你也会离开我!”
“不!永远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敢说你没有抱过她,亲过她——像对我做的那样?!”云珊的谴责里带着掩饰不了的哭声,眼泪盈满她的眼眶。
“没有!”
“没有?!”
“没有!”面对她的泪眼,黑鹰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过去。他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对男女情事完全不懂的小女人,说明自己与另外一个女人的旧事。可是,如果不说……
我简直是疯了!他暗骂自己一再被一个小女人弄得手足无措。
云珊挣脱不了他,又不忍心真的打他,只好委屈地问:“如果不爱她,那她为何说她跟了你很多年?”
她的问题让他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他站在她面前,木然地看着她,许久以前他就关闭了与人沟通的门,只把各种苦涩、痛苦的情绪埋在心底,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对她或任何人敞开。可是如今想要说服她,他知道必须对她敞开心扉。
他忧郁地看她一眼,低下头注视着被紧扣在自己大掌中的小手费力地说:“我不爱胭脂,但我感激她。”
他的话轻轻飘过她的耳际,但他的神情却震撼了她的心。从认识他以来,她何曾见过他的这种神情?这个小心翼翼、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他!
“感激?”她无法理解。“跟她在一起就是为了感激吗?”
黑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不是,跟她在一起不是我的选择。”
云珊不语,但会说话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里面写着一个个的问号,而他无法回避她的问题。
他抬起手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珠,拉她坐在河边的草丛里,决心把一切告诉她。
他将自己随父押镖出关后路遇强盗,爹爹被杀,他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最后被当时安东都护府捕头、胭脂的爹救活的经过告诉了她。
“这么说,是她的爹爹救了你?”云珊明白了何以他感激胭脂。
“没错。当时我只剩下一口气,是他把我带回家,请郎中救我,让他唯一的女儿侍候我,还帮我安葬了我爹。在我伤好后,又把我引荐给李大人,从此我在安东府做了捕快。可以说,没有胭脂和她爹,我早就死了。”
他的语气平缓而压抑,云珊似乎能感受到他埋在心底多年的痛苦和绝望,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无奈。她不再为胭脂跟他的关系烦恼,忘记了自己的伤心,只为他能活着而心存感激。
“既然如此,那胭脂她爹为何不把胭脂许配给你为妻呢?”
“在我做捕快两年后,胭脂的爹爹曾有意如此,可是我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
黑鹰的眼里闪过一缕难以捕捉的光芒。“因为我已经有未婚妻!”
“啊?未婚妻!”云珊光洁的额头出现细致的皱纹。“就是那个叶儿吗?”
黑鹰惊讶地看着她,想不出她是如何得知叶儿的。
而他紧闭的双唇让云珊心中充满了失望,原来他另有所爱!
她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双手中抽出,可是被他握得更紧。
“是她,不过她已经在四年前嫁人了。”她落寞的神情像一道鞭子抽打在黑鹰心上,他急切地说。
四年前?想起胭脂悔恨的事也发生在四年前,云珊看着他,等待解释。
“是我的错,我因滞留关外,没有遵守婚约依时迎娶她。直到四年前,她独自来关外找我,被强盗劫持,后来嫁给了那个劫持她的人……”
黑鹰告诉她关于叶儿和劫持了她的强盗易水寒的事情,他低沉的声音在这个小树林里显得十分空洞寂寞。
“你很想娶她?”听完叶儿的事,云珊困惑又苦恼地问他。
“她是我爹替我定下的妻子。”他强调了“我爹”两字。
“你爱她吗?”
“爱?”一抹笑容浮现在他刚硬的脸上。“那时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何况如果是你,你会爱一个在记忆里总是拖着两条鼻涕的黄毛小丫头吗?”随即他笑容一敛。“不,我想我不爱她,伹我喜欢她,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好女人。”
第一次听到他赞美一个女人,云珊明白无论怎么说,叶儿在他心里都有很重的分量,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吃醋,反而对那个叶儿充满好奇。
“那你是以定亲为借口,拒绝胭脂爹爹的提亲?”她转了个话题。
“没错。”黑鹰眉宇攒聚,阴郁地说:“我很感激她父女俩,但我留在关外一心只想找到杀父仇人没有其他,可没想到一待竟是十年!”
听他语气沉重,想起与师妹一年多来寻仇的经历,云珊对他的遭遇和心情感同身受,她主动握紧他的手,关切地问:“你老家还有别的亲人吗?”
黑鹰摇摇头。“我很小时娘就死了。”
云珊动容地看着他,相似的命运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更贴近他,也更理解他了。“你一直没娶妻,终年奔波追拿人犯,就是为了报仇啊!”
她充满感情的目光让黑鹰心头波涛汹涌。他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那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纤细的手指在他黝黑的手背上摩挲着,仿佛在安慰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