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出人体摄影集?”
“喔——喔——我离家出走多年的好侄儿啊——”
又听到皇夏生唱歌剧似地拉长音了。
皇宇穹进门前,不是敲门,而是先垂首揉揉额鬓。
“打扰您了。”他开门,礼貌恭敬。
在场的两位长辈——皇夏生与换了姓的欧阳荷庭,一个嘻皮笑脸,一个怒气冲冲。
“我要杀了你。”欧阳荷庭将坐在高背皮椅里的皇夏生一把揪起。
“你这是干什么!”皇夏生一个反手,拨开欧阳荷庭的手,转向皇宇穹。“乖侄孙,过来看看这些照片吧,过些日子要出版了——”
“谁准你乱搞我父亲的出版社?”欧阳荷庭吼了起来。出人体摄影集!这简直是屈辱。
“欧阳荷庭,”皇夏生眉一挑,清清喉咙,厉声道:“你思想不纯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照片可是艺术,你的侄媳——宇穹的妻子,还是参与拍摄的模特儿……”
什么!欧阳荷庭猛地回望皇宇穹。
皇宇穹面无表情。
“你如果对这些艺术感百分百的人体照,有什么多余的暧昧想法,可是意淫你侄——”
“闭嘴!”两个男人同时吼断皇夏生那耸动得要命的说辞。
皇夏生撇撇嘴,无赖笑了起来。“我啊,是以正直的思想在经营这家出版社的……”
鬼才相信他的说法。
欧阳荷庭看着皇宇穹,说:“你同意他出版那些照片?”
皇宇穹没说话。
皇夏生继续说:“冬耐堂哥生前就是希望出版社能多元化经营,本人可是实实在在遵从他的遗愿。我一定会出版人体摄影集。”对着两个晚辈露出痞子般的笑容。
皇宇穹动作了,走到桌边,拿起照片翻翻挑挑。“你今天就是叫我来看这些吗?”沉声发问,不等回答,又道:“那么,桌上的你出版,这些我拿走。”手里挑起的,都是妻子独照——该是他的财产,他的收藏。
“藏私吗?”皇夏生撇唇。他就知道,这个一板一眼、只爱钻研硬邦邦法学的家伙,早在那一年窥探到那小女孩,就掉了心魂……所以,教冯达朗签了那样的合约,皇家主导——他也主导。
“好吧,叔公疼你,你喜欢就拿回去。你也怪可怜的,曲曲折折,好不容易结婚,没几天又分离……听说,我那乖侄孙媳现在和冯达朗的团队到加汀岛,开拍帆船系列——”
“长辈知道得可真多。”皇宇穹打断他的啰哩啰唆。这就是他不爽的原因,有时间的话,他想去看看妻子,而不是来这里吵吵闹闹。
“我还没跟你算完帐。”欧阳荷庭火气未灭。
“算什么帐?”皇夏生嗤笑。“你听着,‘欧阳’荷庭,”他强调他现在的姓。“这家出版社呢,已经是我——皇夏生的。本人念在过往亲情一场,愿意出版你写的冒险小说,对你‘欧阳’荷庭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你少欺人太甚!”欧阳荷庭忍不住又动手揪起这痞子的VERSACE花衬衫衣领。
“喂喂喂,”三两下挥开他的手,皇夏生挥平衣襟。“我都不记得斯文优雅、和气有礼的冬耐堂哥有这样的儿子——”
“少拿我父亲说嘴。”欧阳荷庭冷声道:“我会把这家出版社弄回手上——”
“是吗?”皇夏生斜挑嘴角。“那你需要一个律师帮你干些变造、伪造文书之类的事。”视线扫回皇宇穹身上。
皇宇穹将妻子的独照收进防水资料袋,抬眸对望两位长辈。“你们慢聊,晚辈先告辞——”
“等一下。”皇夏生眉角扬提。
不好的预感。皇宇穹沉定,静待他玩把戏出招。
“荷庭长期不爽,我实在也担心他会像冬耐堂哥那样悒郁早死……”这人讲话少有动听,难卖关怀。
“我有个想法。”不动听,还要继续讲,才是他皇夏生的本色。“皇宇穹你来做个公证——”
皇宇穹皱起眉。欧阳荷庭同样眉头深锁,双手握拳。
“我会把出版社还给荷庭——”
“你这话,我可是真要以律师身分记下——”
“记记记,当然记,等会儿我还要签名。”皇夏生露出森白的牙齿,一笑,斜睨欧阳荷庭。“我呢,要把这家出版社以‘出生贺礼’的方式,送给你或我的儿子——”
“什么意思?”欧阳荷庭神色不怎么愉快。
“听我说完,皇宇穹记下喔,”指挥一下律师,继续道:“如果将来,你——欧阳荷庭的儿子先出生,这出版社就是你儿子的出生贺礼,如果是我——皇夏生的儿子先出生,那很抱歉,你永远要不回出版社——”
“皇夏生!”欧阳荷庭琥珀色的瞳眸燃火了。
皇宇穹虽停顿揉了揉额鬓,还是记下那花衬衫男人讲的话。
“好啦,我辈分大,我说了算,不爽的话,赶快回去生小孩……”
第八章
婚后将近六年,妻子怀孕了。这很不简单。他们夫妻聚少离多,要生孩子,还得靠天意。
皇宇穹从接获消息,开始算时间,直至今日,才回到“等待太阳”2319房。一进门,迎接他的,是妻子最疼的665532l。
“汪!”它是大家伙了,毛色闪亮,头大身体壮,看起来成熟稳重,实际上还是小家伙个性,一见难得出现的爸爸,立即撒娇地在他周身绕圈摇尾,开心地叫个不停。“汪、汪、汪……”
“安静。”皇宇穹看看腕表。十一点十九分,真巧,2319。
妻子应该睡了,床边是否有医务人员照料?
皇丰穹将公事包放往玄关桌,脱了长风衣,打开嵌墙式衣帽收纳柜,挂好长风衣。
6655321亢奋地扑跳着,撞得玄关桌上的番红花摇摇荡荡,花瓶溢出水来。
“安静坐好。”这一声,十足威严。6655321定了三秒,像他名字三尾数一样,三、二、一完后,尾巴旋即狂摇,空气中有蝴蝶似的,让它非得扑跳着窜进客厅。
很不听话,是被妻子宠坏的。这些年,妻子不管到哪儿工作,都带着这只狗,说这样比较不会想家——想他。
皇宇穹撇撇唇,这些年,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比不上一只狗。
看不见6655321,皇宇穹站在拱门通口,扫视客厅一圈,壁炉火没燃,也是,他们夫妻许久没住这儿了。
各住各的,多半因为工作,他的工作几乎没空档,必须妻子配合他。他想过让妻子空档时期,到德国住,但妻子说见着欧那,总感尴尬,来了几次,没了下文。他想办法调时间,在她于这国那国工作期间,抽空去见她,共度两、三天甜蜜时光,她空档时,则惯例地回这个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他。
“宇穹……”
皇宇穹回眸。
蓝馥阳站在起居间门边,丝质长罩衫衬得她一身高雅飘逸。
再两个礼拜,要进入随时会生的预产期了,她依然身姿窈窕,不太像个孕妇,莫怪冯达朗说她可以工作到临盆。
“好久不见。”亲匿呼唤他的名后,来这么生疏的一句。
皇宇穹隐微一笑,触亮客厅通口处夜灯。“这么晚了,还没睡?”他没走近她,等着她走过来。
一向是这样,即便他偶尔会追到她工作的地方看她,也都是由她主动起步靠入他怀里。
皇宇穹伸展双臂,蓝馥阳脚动了。轻袅袅地,她走进丈夫布好的温柔里,吻落了下来,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