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馥阳不明白,没来得及问。“行为被管制……”只能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没来由地,她将左手从他的毛皮大衣里,伸出来,静静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像这样吗?
被管制的人……
蓝馥阳收握柔荑,右手摸了摸戒指。
她想起以前念贵族私校住宿时的事。学校对未成年住宿生管得特别严,几乎把淑女养成教育变调成修女养成教育,服装仪容要检查,听音乐要规范,课外读物全由师长选定……
她记得有一天,宿舍里的一位学姊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来一本该存在大学部图书馆内的人体摄影集。她第一次看人体,深深被震撼,不是青春期的蠢蠢欲动——
当晚,她进浴室,解掉颈上制服的领带、钮扣,脱去及膝裙、黑色厚裤袜,浑身不着衣物,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隐隐约约听见小窗户外传来窃窃私语,她回眸瞥见一双眼睛,尖叫出声。宿舍乱成一团,巡逻门卫开始追偷窥者……
她莫名兴奋起来,忽然明白——
是自由!
那偷窥者要来突破铜墙铁壁修道院似的宿舍。她的叫声,不是惧怕,而是体内那股要冲破压抑的少女时期反叛——她想要自由,像那双大胆的眼睛一样,自在沈定地望进禁区!
现在想来,那双眼睛似乎有点像皇宇穹——
蓝馥阳颤了一下,回过神。皇宇穹还没回来。她开车门,循了个方向,在清冽糅混蔷薇花香的空气里,踅向蔷薇楼。
第六章
路面像是有人用喷火枪除融积雪。
岩板步道,微湿,有花办,一办又来一办,飘转地缓坠。
蓝馥阳侧仰脸庞。漫天舞彩,寒风吹卷屋宇高墙上调落的蔷薇。红的如血,白的如泪,雪原美人的血泪。
越过雪原,斜阳四十五度角,单划她一边肩,她柔荑顺下长发,顺不掉杂缀缕缕黑丝中的落办。
古典优雅的双层楼房,近看更不像荒废。是啊,里面住着行为被管制的人,天天有人来管理,哪是荒废。门厅太干净,只有她沾雪的鞋底,浅印不怎么清晰的痕迹,浮雕大门的蔷薇叩门环,闪亮着。
需要敲门吗?
蓝馥阳自己做了决定,伸手握门把,无声一扭,门开了。
寒风将她推进门。好温暖,这屋子的确住了人!女人!应该是。一种甜味,像花香、像水果、也像洋流翻卷,滚冒洁白浪泡。空气中传来《I\\\'m your man》,蓝馥阳往里走,循那歌声走。
她没去看客厅、厨房、一楼的厅厅室室——俨然一个温馨小家庭——直接走往纵对玄关、铺了真丝地毯的楼梯,拾级上二楼。
蓝馥阳脚步快了起来,歌声越来越明显,却难以分辨……该分辨什么?她想知道什么?
歌声不是原唱Leonard Cohen,是一个男人录音清唱——专为自己心爱的女人。
她混乱起来,双脚不受控制,自有意见地寻对了门。
就在二楼角落有点隐密的门扉里,她看见肚腹隆挺的绝伦女性,像朵熟落花儿歪斜在地毯上。
“宇穹……”女子喊出这个名字的细喘嗓音揉进《I\\\'m your man》中。
蓝馥阳僵住,手一松,门砰地在她背后关上。
“我以为……”女子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是宇穹……”她想要爬起来,但无法,身子往地板顿撞一下。
蓝馥阳跟着一抖颤,提脚趋前扶她。
“我肚子好痛……”断断续续,从早上开始,她知道自己快生了,她是第一次,时间可能比较长,宇穹通常晚上来,等他来了,再说不迟……
她的想法,超出预期。
欧阳若苏现在才明白,孩子由不得她掌控、不等天黑,现在就要母亲疼得永生难忘。
“请你……请你帮我找宇穹……”欧阳若苏抓着蓝馥阳的手,美眸沁泪,莹莹淌下了。
蓝馥阳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和皇宇穹——
九天了,他们睡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通常,他比她晚上床,她睡着了,他才扰醒她,带着暗夜落雪似的气息与她做爱。她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晚上床?
夜间未闻行车声,也许他用走的——不过是一公里半。这是边缘地带,适合金屋藏娇!
蓝馥阳大步大步奔跑。谁说在雪地跑不快?她就跑得很快,快到视线都模糊了。
拍照时,脚背遭蔷薇藤硬刺划伤,流不出血,以为是冷的关系,其实,真正的痛,扎进内脏,完全不见血。
突然地,就降雪了,阳光甚至没完全缩进云层中。
皇宇穹想着,是否与景霞跃聊得太久了?
从来都是他等她,他没让她等过他,即便先上床,她一样睡自己的,不会等他同眠共梦。
皇宇穹并不意外看见车前座空了。他把摄影器材箱,放进后座,挥挥身上的细雪,拾眸望天,忽有所感,回眸——
蓝馥阳出现在车头前方。
雪,凛凛苍白,落在她浓黑的发、隐颤的睫。她一动不动,像脚下荆棘海孤岛土地生出的一尊艳丽冷绝雕像。
皇宇穹绕过车身,走近她,这才看见她脸湿了、发也是。他伸手挑她发里的蔷薇花办,挑出第一办,她动了,举起一双手臂,用力捶他。
“她要生了、她要生了!”
皇宇穹震了一下。她去见了欧阳若苏!他神经一紧,迅速将她带上车,前往蔷薇楼。
紧要关头,异常安静,他什么都不说。也是时间太短,湖畔别墅到蔷薇楼,比湖上古堡到蔷薇楼,短三百公尺,开快车不用两分钟就到。
“馥阳,下车,我需要你的帮忙。”
就像她拜托他处理离婚事一样,这次,换他拜托她。
蓝馥阳红着眼眶,太冷,她脱光衣服拍雪地系列,不觉得冷,穿着他的毛皮大衣的此刻,才深感寒意。
车门大开着,皇宇穹探手拉蓝馥阳下车。他接受她的拜托,要求一次正正式式——到现在还没实践——的相亲约会,那么,她也接受他这次拜托,她会想想该要什么报酬。
蓝馥阳不言不语,仅是跟随皇宇穹的步伐,进了蔷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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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产下一名漂亮女婴。
他说:“你好好休息。”
蓝馥阳感觉眼前迷迷蒙蒙,像经历一场梦境,却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儿,只是不断听见男人清唱的《I\\\'m your man》回旋着。
后来,那歌声停了,她真入梦,睡了去。
这场雪,悄俏地下,下到子夜,还未停。
蓝馥阳醒来时,眼睛正好看见窗外夜雪中绽放的蔷薇。
“你醒了吗?”一个轻软的问候。
蓝馥阳调远视线,敞帘的四柱床中,刚生产完的女子亮着一双眼睛。
她说:“我的女儿叫雪薇——雪中蔷薇,杜雪薇。”
“杜?”蓝馥阳坐起身,掀撩身上的毛毯,离开角窗窗台软垫床,走向四住床,美眸幽幽凝视女子。“孩子跟你姓?”她问,不见小女婴在床里。
她摇摇头。“她跟她父亲姓……”淡淡的语气,想微笑似的表情很疲弱。
蓝馥阳坐落床畔,这一瞬间,她平静地面对着她。
“我姓欧阳,也姓皇,皇若苏,”她说着。“谢谢你。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提出了一个请求。
蓝馥阳慢慢发现她的五官线条——有点像皇宇穹、有点像皇夏生——像皇家人那种绝对完美的外表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