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着头,沉默着,似乎正在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看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他暗自叹了口气,感觉这问题是在自打嘴巴。
“我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这答案他不能接受。
“因为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
“我——咳,我怎样?”他有点心虚,担心她会突然发现“妈妈”的声音太过低沉。
她还是柔顺地依偎在他胸口,像个爱撒娇的小女儿。
“你那么爱爸爸,可是他对你都不好,还常常换女朋友来让你伤心,害你难过,每次看到你哭,我也好想哭,妈,你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哦!”
“……”夏建华喜欢拈花惹草,风流成性——这点在社交圈里称不上是个秘密,只要稍加打听便可得知,但他没想到夏建华的花心风流,竞对他的妻女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及伤害,形成挥之不去的阴影。
回想起那天出现在她脸上的悲伤与愤恨,裴羿没来由的感到心疼与……愧疚。
虽然他没真的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但那些亲密的行为肯定已经刺伤了她的心,加深了她自小便感同身受的痛苦与折磨。
他怜惜地凝视着她纯真无瑕的脸庞,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早点推开那个女人,还任由事情往下发展,让她目睹了如此残酷的一幕。
“我会警告他,不可以在外头交女朋友来让你伤心。”他温柔地抱住她,万分珍惜地收紧手臂,暗自起誓绝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谢谢妈,不过他脾气很坏,一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会的,一定会。”他保证,甚至愿意用这条捡回来的命起誓。
“妈,我好困哦。”她打了个小哈欠。
“睡吧。”
“那你不可以消失不见哦。”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亲吻她柔细的发丝。
“妈……”
“……”他轻抚她的背。
“我爱你。”
第八章
翌日清晨,夏静言梳洗完毕,准备下楼吃早餐。
她边走,边揉着僵硬的后颈,觉得脑袋昏沉沈的,浑身都不舒服,充斥着宿醉的后遗症。
想想她的酒量还真的很差劲,不过几杯红酒,她就醉得——
她突然停下脚步,瞪大眼,又眯起,努力回想昨夜……不不不!一定不可能是他,但除了他……不,应该不是……也许不是……呃……希望不是……
她摇头晃脑地走着,踏进饭厅——
就是他!在看到裴羿的当下,她便肯定地想起这个可怕的事实。
一股悔不当初的懊恼直冲脑门,令她暗地里哀叹了一声,却只能别无选择的走向餐桌。
怪了,平时她很少在餐桌上与他碰面的。她用餐的时间,他不是老早出门,就是还没回家,再不然也是待在书房里忙个没完,怎么最近一反常态,老是悠哉地待在家里吃饭,还挑准她特别不想看到他的时间点呢?
“早。”他合上第五份报纸,抬头向她打了声招呼。
“早。”她颇不自在地回了声,开始这顿沉默的早餐。
夏静言低着头,小口小口地用餐,眼角余光还不时往他身上飘,心想他怎么如此冷静,还没对她大发脾气?按照惯例,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才对。
她看着他,一顿早餐吃得战战兢兢,再也沈不住气——
“昨晚我是不是——”
“是。”
“是什么?”奇怪,她话都还没问出口耶,他有必要答得这么急吗?
裴羿暍了口咖啡,优雅的切开盘中的培根。“自己出了什么糗,还需要我再重复转述一遍吗?”
一句话就堵得她哑口无言。她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果然没错,她依稀记得昨晚严司佑走后,留下了另一个人来陪她,当时她醉得糊里糊涂,不但对那人耍任性、发酒疯,最后还赖到人家身上抱着不放…….最惨的是,一觉醒来才模模糊糊的想起那人竟然是裴羿!
“对不起。”她恩怨分明,含糊地道歉。
真讽刺,她昨天才为了上次喝醉酒的糗态向严司佑道歉而已,今天又——唉,酒精果然是穿肠毒药,害人不浅。
不过换个乐观的角度想,至少这次她只有赖到他身上,而不是床上……
她偷偷吐着舌头,小小的心思在双颊上化为一抹嫣红。
裴羿不动声色地将她可爱的模样收进眼底,拿起纸巾拭嘴,好掩饰嘴边的笑意。
“不必道歉。”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报纸及杂志。
见到他要离开,她偷偷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能轻松自在地吃顿早餐了。
想不到这次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完全没打雷下雨,真是上天保佑。
然而他却在走过她座位时停下脚步,弯下腰在她耳畔轻言道——
“看在你那么诚恳地说爱我的分上。”
轰地一声!她如遭雷殛地瞪大眼,手里的刀叉落在桌上,什么食欲都没了。
他灿烂一笑,心情大好。总算不枉他昨夜充当“慈母”伺候她就寝,今早又特地延后工作时间,坐在这里等她下楼用餐了。
他一走,她立刻懊悔不已的抱头苦叹。
完了,昨晚她到底还说了什么丢脸的话?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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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夏静言香甜入睡,在柔软的枕头山上安稳成眠,然而正当熟睡之际,耳里却隐隐约约的飘进一丝痛苦的呻吟……
半梦半醒间,她怀疑自己在作梦,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她身边……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寻向声音来源——
是裴羿。他拧紧眉头、扭曲着脸,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在床边蜷缩着身体,发出沉闷的低吼。
他怎么了?作恶梦吗?她揉揉迷蒙的眼睛,撑起身子端视他痛苦万分的模样,一时间睡意全失。
这家伙……该不是装的吧?她半信半疑的朝他伸出手,才刚触及他的肩膀,就立刻被他反手抓住!
“水……”他的手颤抖不止,力道略显薄弱。
他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让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跳下床去帮他倒了杯温开水。
他没有伸手接过那杯水,反而朝床头边的柜子摸索……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不见平常盛气凌人的嚣张神色,他看起来好虚弱。
“止……止痛药。”他咬紧牙根。可恶,为何这条该死的腿会痛成这样,害他连话都说不好。
照着裴羿的指示,夏静言迅速翻遍每层抽屉,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一瓶小玻璃罐。
“要吃几颗?”她边问,边旋开盖子。
“随便。”
随便?!有没有搞错,这家伙痛昏头了吗?药也能随便吃啊!
她扭亮床头灯,看清楚瓶身上的用药指示,然后倒出两颗药丸喂进他口中。
过没多久,裴羿的疼痛已经获得舒缓,但没有完全消失——这点从他脸上的僵硬表情就看得出来。
“你的脚怎么了?”刚才他苍白痛苦的神情,好像随时会断气一样,吓死人了。
“老毛病,死不了人。”裴羿冷嗤,忍着阵阵酸楚的抽痛,搓揉左膝及大腿。
哼,这条废腿!平时钝得像块木头,一发作起来,却又痛得椎心窒息。
夏静言知道他在忍,从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和深缓的呼吸,看得出他正在忍耐一股啃蚀人心的折磨。
明知道不该对他存有恻隐之心,但她就是狠不下心来对一个脸色苍白、神情虚弱的可怜人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