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以为你、你……”他说话难得结巴,这会儿真不太顺畅了。
白霜月自是听出他的意思,菱唇安抚地勾扬,指尖为他拨开散发,轻触他过于刚硬的脸部线条。“我没事。好好的,没事……”
傅长霄下颚略侧,亲吻她的掌心,吻了许久,待眼睫又扬,火光在瞳底窜动,他眉峰陡聚。“为什么没让雪鸽送信来?”
“啊?雪、雪鸽?”
“对!”他掐住她秀气的下巴,恶狠狠的。“就是雪鸽!我已三日没收到信,为什么不写?你以为我不看吗?”
思绪凝窒的脑袋瓜好不容易被扯动起来,白霜月终于弄懂眼前这男人正为何事暴躁。
她瞠圆眸子,讷讷道:“我出寨寻你,所以没法写……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霄……你每日都在等雪鸽送信吗?原来你很喜欢读我写的那些事儿,却懒得提笔回信给我……咦?你、你脸红了吗?”
傅长霄黝肤底下漫开温潮,想继续维持恶狠的模样果然不易,只能瞪著一脸无辜的她,粗声道:“你写的全是寨子里的琐碎事,还要我提笔回些什么?我最想知道的,你倒全略过不提,你、你……你不也存心折磨我?”
真是作贼的喊捉贼!究竟谁在折磨谁啊?
白霜月迷惘地眨眨眼,双唇掀合几回,终问:“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双目陡眯,峻颊暗红,似恼她不该提这样的问题。
脑中灵光急掠,白霜月匆地明白了,心窝涌出热泉,咕噜咕噜地冒出小泡。
“你想知道我的事……你想我在信中记下自个儿每日看到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遇到些什么样的人事物?心绪是喜、是悲?可曾思念谁?……霄,你想知道这些,对不?”
他依然只会瞪人,由著她带情的指尖拭去他颊面上的泥点。
他的默认让白霜月心情大好,想咧嘴笑开,又知不能过度彰显,即便如此,五官仍浸淫在柔软春水里。
禁忍不住,她抬高小脸凑近他的唇,主动吻了他,唇摩挲著他的,幽幽低语:“你不在身边,我心房空空的,吃不下也睡不好,无情无绪,除了思念你,还能怎么著?你要我把这些写在信里吗?是吗?你、你……唉,我以为你还恼我、怨我,不愿知道这些事的……”
胸中鼓震,强而有力的双掌再次拥紧她柔软贴靠的身躯,他先给了她一记深吻,吻得她神思飞舞、蜜脸尽染霞色,才不太甘心地放松。
“我没恼你,更没怨你。”就算因没收到她的雪鸽而暴躁、郁闷,此时听过她的解释和那些为他“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表白,再铁的心也得销魂复销魂。
女子的凤眸沉吟般轻敛著,一会儿才抬起。
白霜月咬咬泛红的唇办,嗓音微哑,道:“可你不要我跟。你不让我随你一块儿回‘傅家堡’。那夜在‘龙盘山’崖底,你要我自个儿回‘白家寨’,你、你要同我分道扬镳。倘若不是心里还在气恼我,为什么这么做?”害她从中原返回西塞的路上,心绪前所未有的低落,首次明白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想得心痛。
他的指腹取代了唇、轻揉她的软唇,声嗓较她更哑、更沈。“因为那时情况不容许三人同行。我不能允许隐秀与你接近,她自认心里痴恋于你,一旦缠上再难摆脱,你我都不知她会干出什么事来。你和她必须分开。我带她回来这儿,你则往‘白家寨’去,分头走,我才能安心一些。”
“啊?这、这这……”她倒忘了这层顾虑。结果,这一个多月以来自苦自伤的心情正如幻影般,一个接连一个消散。“那你也该早些告诉我啊!你不说,由著我胡猜,写信给你,你一字半句也懒得回,在这儿一待就好几日,你难道不知我、我……我……总之,你才是存心折磨人的那一个,你、你……你可恶!”更可恶的是,她早不能放开他。
他任她槌了不痛不痒的几拳,直到那只小手探到他怕痒的腰侧造反,他猛颤,陡地抓牢她的指。
“霜月……”
“你也够狠了。”语音难掩幽怨。
他双目深邃,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专注得足以揪住任一缕呼吸。
“我是真心待你。这一生,已不能无你。”他低语。
“啊!唉……”她怔住,叹息了。觉得自己是春临高原时,湖面上的最后一块融冰,被他赤诚的爱语浇灌,化作一滩清凉,滋养了湖畔那排幽情翦翦的矮柳,和一团团簇生的紫黄小花。
这样的情话,弥足珍贵,或者终此一生,仅能听此一回啊!
他抚著她的发、啄吻她的手与馨腮,又道:“我一开始也没料到会在‘傅家堡’待这么多时日。我当日答允过隐秀,以内力助她疗伤,待伤势痊愈,她不可再对你多有纠缠,但少林僧那两掌下得好猛,她的情况时好时坏,直至近日才慢慢稳定下来,我也差不多该回‘白家寨’瞧瞧,谁知你却闯进‘沧海之地’了。”想著向来谨慎的她也如此轻率,归结起来皆是为他,傅长霄胸口不禁又热呼呼一阵。
白霜月悄声低叹,叹息里逸著满足,把脸偎在他颈窝。
“我晓得怎么进这片沼泽地的,之前太叔公领我走过一次,我便记起了,要不是行至半途遇上傅隐秀……”
“隐秀对你做了什么?”傅长霄一惊,忙垂首注视她。
她踌躇著,咬咬唇,最后仍道:“没什么。她只是诱我踏错脚步,瞧著我双脚陷进暗沼里。”
结果说来说去,始作俑者还是他那位行事常出人意表的孪生姊姊。
傅长霄的五官不自觉又扭曲了,连作好几个呼息吐纳,才费劲儿按捺住极欲动手杀人的怒焰。
都说了,全怪他一时心软,他要冷酷绝情,就该在当时废掉那女人一身武功,省得她继续造孽。
头一甩,抓回神智,他把怀里的小脑袋瓜重新压偎颈窝,供她栖歇,沉声道:“你陷进黑沼里,隐秀救你,但她要你答应她所提的那些条件,是吗?”
“……你都知道了?”颊好热,有些难堪,更有几丝委屈,但,都能忍的。以往,依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性定是与对方力持到底,没丝毫转圜余地,可如今当真不同,她的身体不再是她独有,有了这层体认,那些傲然不屈、执拗顽强的坚持,似乎变得不再是最最要紧的了。
“我不想死在这片沼泽,我想见你,好想见你……我、我答允她了。她说,要让她香几口,我最后还是点头了。然后她救起我,点我穴位,把我藏在巨石后,取走我的银剑……过没多久,你便来了。”
“嗯。别想了,隐秀的事我会处理。”重要的是,她此刻在他臂弯里,两人解开所有心结,情意坦坦然,不再隐晦。
“可我已答允她……”苦恼了!“白家寨”的大姑娘一向重然诺的呀!对方说任她“香几口”,唉唉,当下应该问得更清楚些,究竟得被亲几次?且,亲在哪个地方啊?只怪当时身子下陷得好快,她太急,没能多想。
“那就反悔到底!”抱住她的健臂陡拢,语气既冷又火,再现“天枭”本性。是那女人毁约在先,说好他助她疗伤,她不再扰他的妻,既是这般,还需守诺吗?
“嗄?”白霜月又是一怔,一手悄悄护在肚腹上,像怕男人把她搂得太用力,没留神要压伤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