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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帷后的那双奇瞳注视著她,低嗓透出。“你去,我去。”

  意思已清楚阐述,要他不去,很简单,她也别去。

  “好。”白霜月微颔首。“等会儿咱们进湘阴城后,先找一家客栈休息,我请店家小二准备纸笔,我手书一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写下,将欲知会的事全记在里头,请人送信上‘刀家五虎门’。我们回西塞去。”

  帷帽震了震,圈围的黑纱被男人吐出的灼息拂摆著,隐在里边那双眼好似湛著辉芒。

  “你要跟我走?”嗓音依旧低且淡,若不细分,听不出强抑著什么。

  他的问话惹来她嘴角一弯浅笑,淡淡然,却有其独特的韵味。“把事办好,我自然是要跟你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你这只‘枭’,自然是随‘枭’了。你要飞回西塞高原、回沧海之地,我不跟你去,能上哪儿?”

  她绞扣的指猛地被他握住,他的掌心厚实温热,她的手被拉了一只过去,帷帽内,他的唇在她手心里烙吻。

  那枚亲吻热呼呼的,害她唇办竟也诡异地热麻起来。

  欲得到更确切的答覆似的,傅长霄嗅著她内腕的淡香,又道:“那日在大宅,我以掌力震伤隐秀,她虽当场呕出血来,但若依本门内功专心调息行气,约莫十数日便能复原。你别以为她受了伤,便没能耐踩平湘阴刀家,她底下召来的人与我以往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刀家五虎门’,就算要取下整个中原武林,也非难事。你当真不上刀家?”

  她确实想亲行一趟。

  除报信外,亦想知道他们是否有对应之道?刀、白两家情义深厚,从上一代便交往至今,若知刀家有万全之计足以自保,她心里也会踏实一些。但,她仍是顾及他啊!把他放在心口上,故不愿他再与谁起冲突。

  内心悄叹,她轻语:“你不管江湖事,我也不管江湖事。托人送信上刀家后,我便跟你去了。”

  稍停顿,她忽而闷笑了声,感觉到他帷后询问的注视,以及略重的掌握,她启唇又说:“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要我跟你去。如今真是随你去啦!”

  傅长霄记起了,与她初遇在西塞雪原,他当时欲要挟她,却淡淡对她丢出一句“跟我去吧”。之后,他入“白家寨”的地牢救她,亦说过同样的话。

  在那时便对她有心了吧?仅是内心不愿多想,拿她当仇人之女对待。

  热泉在胸中直冒,单单舔咬她的小手已然不足,他倏地揭开碍事的帷帽,倾身凑近她的蜜脸,作势要吻。

  “啊!”白霜月轻呼,没被握住的一手忙伸出挡住他那双琉璃眼,怕教人瞧见。她顾著他,结果嫩唇便遭劫了,被重重啄了一下。

  “你这人——”这是茶棚啊!虽然小小一处,可有好多双眼睛看著啊!

  她脸蛋烧烫,下意识要推开他,身旁的男子霍然间却移形换位。

  傅长霄单袖挡在她面前,另一袖抛出那顶帷帽,去势强猛,直攻某处方位。

  “哇啊啊~~需要这么狠吗?!”骇叫声大起,是个湖绿劲装的小姑娘家,见帷帽疾旋飞至,她往后急退,慌乱间轻功使得不错,就是身形难看了些,逃得一点也不飘逸。

  “霄!”白霜月大惊,生怕那小姑娘无端端丧命在帷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队人马由上道上策马赶来,一名黑大汉忽地从奔驰的马队中飞跃起来,抢在前头,直扑向茶棚。

  “十三哥快来——”小姑娘喊声未歇,黑大汉已然奔至,那顶追击一段距离的帷帽劲道已弱了几分,当下被黑大汉的铁臂劈作两半。

  那小姑娘见救星驾到,攀著黑大汉的手,一张嘴动得好快,清脆便说:“十三哥,我没惹祸,真的没有啊!我只是听到那位姊姊要托人送信到‘刀家五虎门’,心想咱们也要上刀家,所以好心想帮忙,可她身旁那位仁兄好不讲理,啥话都不及说,他就先阴了我一招!十三哥,他、他他——咦?他的眼睛?!”

  小姑娘瞧见他的眼,黑大汉也瞧见他的眼了。

  白霜月只觉寒意窜上背脊,额际不禁疼痛起来,不单是因为小姑娘和黑大汉,更因为那支纷纷围将过来的马队。

  为首的男子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著她,嗓音奇异的温和。“霜月妹子,听说你嫁人啦?”

  白霜月内心苦笑。

  “义天大哥,别来无恙。”说著,她也学那小姑娘攀住黑大汉的姿态,两手勾紧身旁男人的臂膀。

  后者肌理紧绷,宽袍下暗蓄劲力,惊得她心头猛颤,倒是他神情瞧起来自若得很,即便和刀义天“仇人相见”,琉璃瞳迎向对方那双意味深长的黝目时,也没掀起丝毫的波澜。

  难道,这才是她该担心的吗?白霜月唉唉叹气。

  第六章 黯飘流茫茫销魂

  “来来来,干了这坛换下一坛!咱们不打不相识,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呃……呵呵,虽然咱们还算不上知己,不过当个酒友也是可行!来!我先干为敬!”咕噜咕噜~~呼……好痛快!

  傅长霄瞥了眼两大步外席地而坐的小姑娘,后者捧酒狂饮,些许酒汁避无可避地从两边嘴角溢出,那姿态比汉子还要豪气。

  他亦席地坐在石阶上,身边同小姑娘一样,都滚著十余个空空如也的小酒坛,他手中也还握著一个,坛中还剩一小半酒。

  夜中飘散著桂花香气,当然,尚有浓浓酒香。

  他晃著掌中小坛,嘴角微略勾弧,冷淡且嘲弄,长睫半掩住琉璃光辉。他怎会在这里?呵!

  事情就这么脱出掌控,变得好生诡异。

  比如——

  仇人相见,该是分外眼红.他曾出手打伤刀义天的爱妻,如今双方再相逢,没斗个你死我活便算了,他竟堂而皇之地踏进“刀家五虎门”的大门,当起刀家从西塞来的“贵客”。

  算来,他是“夫凭妻贵”吧?哼哼,有趣!

  诡异的事还多著,又比如——

  明明说报完信便走,没料及报个信还得花上五天五夜。他进刀家大门当足五日的“贵客”,这五日夜,无论他走到何处,随时有刀义天的人明里暗里紧盯著,即便现下在石园小亭里饮酒,尽管园内瞧起来宁静沈幽,园子外怕是内三圈又外三圈,全派人给密密把守了。

  今晚,他没安分待在刀家拨给他夫妻俩住下的院落里,偏偏盘踞在出入内院与外厅必得经过的石园,此举是有意要扰得刀家上下人心不安。

  他若存心生事,派再多人紧盯亦是无用。

  想他来去自若,这区区小阵哪里奈何得了他?能教他甘心收敛野气、捺住脾性的,除了妻子还能是谁?

  而关于这一点,显然对头也已瞧出,且利用得十分彻底。

  酒香随著他轻晃的力道加倍浓郁,他仰首灌下一大口,美酒入喉,颊面温热,他不禁伸掌淡抚。不知自个儿此时是何神态?脸上有笑、无笑?抑或似笑非笑?

  她是他的弱点。隐秀如此说过。

  “天枭”有了弱点,还能是“天枭”吗?呵呵……是啊,他便大方认了,她不仅是他的弱点,她还是他的魂。枭之魂。失了她要失了魂,他的命中来了一个她,从此命里有她,不能割舍。

  “天枭”有魂,就仅是个动了情的男人,舍不得、狠不起,“天枭”已非原来的“天枭”。但,那又如何?他甘心情愿,他自乐,他就要心里住人,让那人把他搅得既恼又爱,怒极怜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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