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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她是极有天资的,年纪轻轻便能凭藉一柄天伤剑横扫江湖,然而,这个极有天资的剑术高手,却有着极度孱弱的身体,在惊世绝伦的剑光后,那个青衫飘扬的女子,悠闲的笑脸每每苍白如雪,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到底从甚么时候开始过这样的日子,变成这样一个人的?

  本以为清晰无比的记忆居然开始有些飘渺,她闭上眼,连曾经刻骨铭心的那一幕也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一道白光闪过,母亲往下堕落的脸庞,笑得那么悲哀而凄凉……

  乔苍柏!如果不是他,今日的她怎会变成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她的生命,她的生命怎会变得这么可悲?

  “未伤!”谁的声音?是谁在叫她?

  “啊——”又是谁,又是谁叫得这么悲伤?仿佛野兽被逼入绝境,无法承受的那种凄凉……

  “未伤,未伤,你醒醒!”

  谁,到底是谁在叫她?她现在又在哪里?为甚么都听不清了?为甚么她甚么都听不清了?娘亲……

  “青儿,青儿……”

  娘亲?娘亲是你吗?是你来找我了吗?

  “啊——”好惨的叫声,到底会是谁?为甚么让她的心这么痛?

  “未伤,未伤你别这样,你看清楚,我是俞惊澜,你看到了吗?”这么温柔焦急的声音,又是谁?未伤?他在叫谁?

  俞……惊澜?好熟悉的名字啊,到底是谁呢?为甚么她觉得,好像对她很重要?

  脑海中卷起巨浪,席卷了所有的理智,终于……终于只剩下疯狂。

  最后的意识里,那三个字慢慢浮了上来,渐渐清晰。

  俞……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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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周斐急忙赶了过来,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任未伤拔剑在手,眼神狠厉如鬼,几乎不要命地向前猛攻,玉石俱焚般的招式就算是俞惊澜,一时也只能狼狈躲闪。

  怪事,她现在不是重伤在身么?哪有内力动剑?

  她的剑招中确实没有多少内力,俞惊澜躲过劈刺之后,迅如闪电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她吃痛,不得不松手弃剑。趁这个机会,他的指风拂过她的睡穴,发狂般的任未伤顿时软了下来。他极快地伸出手臂,将她抱住。

  “俞楼主!”此时,楼梯口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乔苍柏匆忙冲上来,被眼见这一大片狼藉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俞惊澜怀抱着任未伤,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就径自将她抱进了内室。

  “周先生。”内室传来他的声音,周斐听了,向乔苍柏拱了拱手,也进去了。

  乔苍柏与易高等人都是惊疑不已,然而毕竟还要避讳,只有站在外面等着。

  周斐一道屋,便被俞惊澜拖到床前。“你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去把了把脉,“咦”了一声,皱起眉来。

  “怎么了?”

  周斐凝眉,细细诊了一番,道:“应当是很久以前的旧疾了。”

  “旧疾?”

  “不错。瞧任姑娘的脉象,小时受过极重的伤,而且还遇过惊吓。如果属下没有料错,任姑娘的身子骨之所以会这么差,应该就是这旧疾所致。”

  “是么?”他低喃,敛眸深思。照刚才她的反应看来,难道与她口中的杀母之仇有关?那么,会是乔苍柏吗?

  “楼主,刚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任姑娘怎么会突然狂性大发?”

  俞惊澜微微蹙眉,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她刚才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慢慢开始眼神涣散,气息急促,后来突然抱头大叫,一瞬间好像发了狂似的,拔剑就砍。”

  “这么说来,她应当是想起了甚么,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看样子,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极大。楼主?”周斐看到俞惊澜慢慢沉下的眼神,深觉奇怪。

  俞惊澜勉强笑了笑。“没事。周先生,你看她这病有没有办法根治?”

  周斐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摇头。“属下恐怕无能为力。如果任姑娘肯好好配合,多活个一二十年倒不成问题,但是,这病只怕会一直缠身,发作时痛苦不堪。”

  “这样么?”

  俞惊澜的目光慢慢地沉敛了下来。难道要他一直看着她在苦痛中挣扎?

  “不过,”周斐顿了一顿,顿时燃起了他的希望。“属下虽然不行,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谁?”

  周斐笑道:“这个人楼主也认识,就是庐山东方先生。”

  “东方未晞?”

  周斐含笑点头。“不错,正是她。”

  东方未晞,师承庐山隐士白征鸿,医卜奇门,诗画经义,无一不精,堪称当世奇才。两年前俞惊澜曾为长天楼中了奇毒的弟子前往至诚庄寻她,也就是遇上任未伤那次,算来两人也有点交情。

  他点了点头。“好,等回到长天楼,就去请她。”

  “是。”

  东方泛白,雄鸣迎晓。

  当晨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时,任未伤睁开了眼睛。

  眼皮有点重,她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处于围困之中。,疑惑地转过视线望向床头,不由地一怔。

  俞惊澜靠坐在床边,正在闭目沉睡,掌心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周围很安静,静得可清楚听见两人的呼吸在屋内回荡。阳光静静投射进来,金光铺上他的脸庞,刹那间仿佛一坛尘封许久的老酒开了封,长久的岁月酝酿出的淳香醉意,便这么悠悠地飘出来,盈满整个空间,清爽醉人。

  任未伤便是被这种微茫的醉意瞬间蛊惑了,一时之间只能这么怔怔地望着朝阳温柔的金光里的男子。

  他的脸庞依然是记忆中的清朗明晰,平静的五官如同他的神情一般,深敛而不张扬,然而那每一个轮廓,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坚定不移;眉型温文,却浓如墨画,在这样一张脸上,如此深刻的眉却带出明明白白的干净秀逸;眼眸一如想象的深邃,此刻安安静静地闭着,纤长的睫毛被阳隐光照得一根根清晰透明,在下方铺出一道扇形的淡淡阴影。

  这是一个如此清逸的男子,干净明白地站在那裎,令看见他的人都不由地为那份清逸而惊异。

  然而,却并非真正的干净。

  温文的脸庞下,深藏着任意妄为的狂傲自我,那么高傲那么任性地活在这个世上,只要自己想要,便觉得所有的阻碍都不足为道。

  他是这样张狂傲世的人呐……

  轻轻提起嘴角,她试图笑一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

  其实,其实她有多羡慕这个人,这个任意自我的人,他是真正的任性妄为,而她,所有的悠闲,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她想要这样痛快地活着,所有的一切都云淡风轻地一笑而过……可是,可是她终究不是这样的人,当那道白光照进她的眼瞳时,便已注定她再也轻快不起来,生命里的所有,只剩下沉重的记忆与渺茫的未来。

  孱弱的身体,满手的血腥,她用笑容将这一切掩盖,漫不经心游走江湖,试图让自己将所有的一切忘掉,忘掉……

  可是,要她怎么去忘记?她忘不了,忘不了那照亮了所有假象的白光,忘不了母亲堕落的身躯。好痛,胸口痛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为甚么不让她忘记?如果忘记了,就不会再心痛,如果忘记了,就可以、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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