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净水太慌乱了,心中一片局促不安,生怕下一个被带回去的是自己,因此没瞧见土地公眼眨得快抽搐的暗示。
天意难违吧!老土地这么想着。他一瞧见小仙面带愁色的低下头,微叹地晃晃脑袋,看来她还有得苦头吃。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切记别太伤心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已经明示得如此透彻,她再不明白他也没办法。
雾气再起,那道佝偻的背影如来时般悄然消失。
许久之后,净水才发现福德正神不见了,她慌张的连忙一呼——
“土地爷爷、土地爷爷,你别走呀!快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回去……你出来,出来吧!我不要回去……”
她好慌,又惊又惧,如同失去伴侣的野雁,焦虑慌忙的四处高喊,想找回那份安逸和依靠,不愿就此孤雁南飞,落得影单形孤。
急了,她也就不辨东西,不意撞进一具温厚的胸膛,她噙慌的眸子一抬,闯入怜爱的黑瞳里,顿时心一定的紧捉着他不放。
“怎么了?瞧你一脸慌色,想回哪儿去?”除了他的怀抱,她哪里也去不了。
“抱紧我,妒恶,不要放开我,你千万不能松开你的手。”她好害怕,怕得心都发冷了。
虽不知她为何做此要求,风妒恶收紧双臂将她环紧。“你抖得好厉害,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媚烟儿又来寻你晦气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心性大为转变的媚烟儿已非他昔日所熟知的那个爱笑妹子,坚持留在临安县不肯离去,他也无法真狠下心赶她出家门,让她怀着怨妒之心返乡。
不愿走,他也只能留,总不能真撕破脸让魏叔难做人,病情加剧,造成不可挽救的憾事。
其实他悬念在心的魏叔不是病了,而是人生必经的老迈,当年他带幼主逃出时已快五十岁,如今是六旬老者,又岂能体力如昔,毫无老态。
有鉴于此,净水才不因他请求而送涎,解其一身病痛,时日无多的魏仲谋已如风中残烛,就等油尽灯枯了。
“她回去了、她回去了……”双肩不断打颤,净水她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谁回去了?”竟让她如此惊慌,语句含糊。
“青莲回到大士身边了,她是被捉回去的,她……”她忽地掩面,不敢再往下想。
“青莲是……”对她的事,他从未深究过,只知她非凡间女子。
星眸蒙上一层水雾,她微带哽咽的说道:“当初我们顽皮,打翻了星君送给大士的盒子,里头五颗五彩宝珠因而遗落人间,所以……所以我们就下来了……”转眼间已过了一十四载。
“青莲也是一位仙子?”话问带涩的风妒恶低声问道,将她搂得更紧。
难道他们分别的日子就要到了吗?黯淡的闇眸中闪着沉痛,幽深不见底。
她颔首,“别看她外表清清冷冷的,看似淡薄世情,其实心最软了,若非不可抗拒的因素,她断无抛下我们而归的可能。”
净水猜想她一定是被五花大绑给捆回天庭,不然也会知会一声,怕她们担心。
“那你……”他困难的掀了掀唇,似有千斤重的吐出——“也会被抓回去吗?”
净水拚命的摇头,想摇掉那必然的结果。“我不知道,我……我不要离开你,我好怕,好怕那一天的到来……我不做神仙了,不做了……”
仙子难为。
风妒恶想对她说不做也好、不做也好,我们当对平凡夫妻,可是……“不怕,我陪着你,不管你是仙或是人,我的心意永不改变,我会一直等着你,地老天荒情不移。”
“风二哥……”她怎么舍得丢下他?!
眼一柔,他轻笑地抚挲胜雪玉颊。“我还是喜欢你喊我一声妒恶,由你柔腻哝音低唤。”
“妒恶。”净水的泪眼佯欢,眨回眼底欲夺眶而出的薄雾。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人常在,不要太担心了,你很久没给找我麻烦了,有几分想念。”他故意打趣想冲淡离愁,不让无忧的脸庞添了神伤。
“什么嘛!哪有很久,才三天……啊!你套我话,你跟阿猛一样坏。”一个欺负她,一个不理人。
“小净,你又做了什么?”别又是令人头疼的事儿,她惹的祸简直罄竹难书。
“呃,这个……”她心虚的吐舌,小声的认罪,“我看他爪子太利了嘛!想替他修一修,结果就……断了……”
“你弄断神兽的兽爪?”他先是目一瞠,继而仰头大笑,“做得好,做得太好了,早该有人修修他锋利的爪子,你替天下人做了一件好事。”
那个讨厌的家伙肯定气炸了,他一向自负又骄傲,以身为祥瑞之兽为荣,这下子要郁闷许久了。
难怪这几日没人出面打扰他和心上人的相处,原来是躲起来舔伤口,怕人耻笑他是无爪的麒麟,光是生得威猛却伤不了人。
“妒恶,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里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他笑得太狂放了,好像非常……开怀?
眉一扬,他笑声渐歇。“等我了结了手上的案子后,我们就成亲。”
他要尽快迎娶她,让她当他的妻。
“你不要突然提出这种事啦!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她越来越不经吓了,草木皆兵。
“小净,我爱你娇羞的脸红模样,如醉人的女儿红。”醇香四溢,满郁芬芳。
酌一口酒香,送女上喜轿,恩爱白头结同心。
一听他醇厚的调笑声,粉腮绯红的净水赧臊地更加媚丽。“啐!几时学了滑舌,把糖蜜给吃了。”
“不,最甜的是你的胭脂小口,甜人心坎,叫人百尝不厌。”羞意染蛾眉,双颊注红脂,嫩得怕风儿弹破。
目中漾情的风妒恶低首一匀香,偷得唇香胜海棠,他满心欢喜地拥着娇媚人儿,心暖唇羞地染上笑意,他爱逾生命的可人儿啊!他一个人的人间仙子。
但是一想到她是菩萨跟前的小婢,当下那抹暗影飞进垂视的眸底,心益发沉重地将佳人拥得更紧,不让她如流萤飞去。
“妒恶,你有把握捉到白虎精吗?”以凡人的力量恐怕制伏不了它。
一提到吃人恶虎,温眸立即转厉。“合我们四大名捕之力,就算不能生擒也要重创它,让它再无余力残害他人。”
“要不要我帮你?”她不知何时会回到天庭,在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前替他做一件事——
除妖伏魔。
小事迷糊的净水拥有一身好仙法,虽非四仙婢仙术最高的一位,但应付未成气候的精怪妖邪绰绰有余,她只是不愿出手罢了。
“你?”他怀疑地瞟了瞟她,不具信心。
她学麒麟高傲的仰鼻一哼,“少瞧不起本仙子,我法宝可是多得很。”
他失笑,以手指弹弹娇俏瑶鼻。“少惹麻烦就是福,捕头办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哼!等着瞧吧!”她抚抚泛着流绿暗光的圆珠,一仰玉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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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风平浪静。
虫鸣蛙叫声四起,夜枭呼啸掠过星空,沉寂的临安县一片宁静……不,是过于静谧,连更夫的打更声都不曾响起,空荡荡的巷道似无人走动。
树影摇动,夜越深沉越冷清,阵阵寒风吹来,卷起黄叶无数,路边的老黄狗蜷缩成一团,窝在盘根的古柏下酣息。
夜,是这般沉静,理应说来要家家熄灯,户户闭门,收妥银两不张扬,金银藏柜要落锁,太平盛世未来临前,慎防宵小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