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蝶儿看着他,软嫩水唇慢慢地、缓缓地说。「那是当然的,芦笙响,大家就要随芦笙翩然起舞,之后会藉机挑选意中人,在跳完舞后,在月下幽会,这就是我们的跳月活动。」
巫循点点了点头。「苗寨的一切美的像梦……」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二哥会对雪蝶儿的姑姑一往情深,深陷不可自拔。
无需蛊毒,他已在不自觉间被蛊惑。
突地,一阵银铃晃逸,雪蝶儿往一名老者走去。「爹爹!」
巫循顺着她的方向,发现一名笑容可掬的老者正双眸细眯地打量着他。
「爹爹!他就是巫叔叔的弟弟,名唤巫循。」雪蝶儿贴在父亲身旁,柔声开口说道。
「巫劲的弟弟……」宛若藏在远古中的记忆,雪啸天震了震,原本热情的双目在瞬间陡峻。
与巫家失联多年,他没想到巫循竟会在此刻出现……
感觉到热络的空气凝结,雪蝶儿不解地瞅着父亲,呐呐地开口。「爹爹?」
雪啸天霍地回神,连忙端出牛角酒。「欢迎巫公子,请随意尽兴。」
巫循抱拳作揖,幽深瞳底诚恳至极。「晚辈此回是想要……」
「巫循,同我跳舞!」雪蝶儿蹙起秀眉,直接便打断他的话。
现下她才发现,这男子重承诺却又老实的紧,明明是浪漫美丽的欢乐夜晚,偏偏要提这让人感伤的话题。
巫循心中讶然,因为姑娘突如其来的拉扯沉了沉眉。「我话还没说……」
「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边荡开单纯的笑弧,她说得自然。「我想同阿循哥跳舞。」
「还跳舞?」巫循扬眉,实在佩服她的好体力。
看她身上华美的银饰,少说有二十来斤,她却似被施了咒语的舞娘,由他进苗寨开始,笑容不断,身上银铃流逸也不曾间歇地在他耳畔回荡。
「当然!不跳舞,蝶儿怎么同阿循哥在月下幽会。」一旦确定心中的感情,她毫不矜持地附在他耳旁,说出心里的感觉。
听闻她热情的告白,巫循一瞬不瞬地瞅着她,感觉心头的震撼如万马奔腾。
营火映红在雪蝶儿美得炫目的容颜之上,忘了该有的坚持,巫循无法拒绝地眩惑在她绝美的容颜当中。
失控的心失了序,在他踏入苗寨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在冥冥之中,他与巫劲一样,走上同一条情路……
「爹爹,我同阿循哥跳舞去。」
雪啸天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视线有些蒙眬。
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妹妹及巫劲……
笛子、芦笙乐音不断,雪啸天紧蹙灰白的眉,仰望缀着点点寒星的若墨天际,喃喃对往生许久的妹妹问道。「凝儿……这真的是你的安排吗?」
第三章
「苗家迎客不握手,捧出弯弯牛角酒,进了苗寨心连心,醉在苗乡不想走(注一)……哟、哟,芦笙起,情郎对眼溜溜……嘿嘿、哟的哟的、蝴蝶恋水波,妹心映枫红……哟、哟……」
传统唱喝在芦笙及银铃流逸的伴奏下,有着浓浓的苗家风情。
巫循握着雪蝶儿软腻的手心,看着她摆动罗裙、踩着轻盈步履、翩翩起舞的模样,他心一凛,觉得自己笨拙地似被操控的人偶。
「好玩吗?」迎向他的视线,雪蝶儿笑得灿烂如花。
他浓眉陡挑,好一会儿才开口反问。「你认为踩脚的游戏,好玩吗?」
银铃笑声逸出,雪蝶儿被他逗得笑花频绽。「这才不是踩脚的游戏呢!」
巫循耸肩,一脸不置可否。
「那什么才是阿循哥专精的?」她好奇地问,为他怦然心动的心想知道更多、更多的他。
原本随她飞扬的思绪骤变,他温和俊朗的神情蒙上一层阴郁。「我是大夫,专解蛊,那才是我专精的领域。」
「解蛊?因为巫叔叔的遗憾吗?」雪蝶儿不假思索地开口。
巫循眸底掠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会一语击中。
「其实除了巫叔叔以外,世上因中蛊而死的男子,泰半是因为负心所付出的代价……」雪蝶儿的叹息,被热络的乐音模糊成嗫嚅。
她的嗫嚅,将巫循紊乱的思绪拉出了条清明的思绪。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深深吐纳,连忙将胸口那莫名的郁抑压下。
雪蝶儿抿了抿唇,灵眸转动,笑意渐浓地轻斥。「今天是姑娘选情郎的『跳月祭』,你别坏了气氛。」
他拧紧双眉,才想开口,一个不留神,却又踩着雪蝶儿的脚。
雪蝶儿不以为意地频频笑出声,难掩兴奋情绪的飞扬笑花,在雪颜上反覆收扩着。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鼻尖几乎顶着鼻尖,属于她诱人馨香,夹杂着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逼得他心脏猛地跳动,几乎就要迷醉在她的笑颜之下。
巫循稍稍一愣,睨着她爱笑的模样,在她澈亮的眼底发现,自己眼底映着两簇火光的情迷。
今晚的她似乎连笑容都被施了魔咒,而他莫名地被她牵引。
想说的话,全让她每个巧笑倩兮所吸引……若让情势这么发展下去,今晚他甭想由她身上问出个所以然。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他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匆匆离开花场中央。
「阿循哥,我们要去哪?」雪蝶儿错愕跟在他身后问,感觉紧扣着她纤腕的力道并不温柔。
「不跳了,我们得谈谈。」
她怎会不明白他想谈的事是什么,只是想不到看来脾气甚好的巫循,也会有如此执拗的一面。
唉!雪蝶儿叹了一口气,难得柔顺地跟着他的脚步,任由他领着自己往花场外走。
要扫兴就扫得彻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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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人群、乐音渐歇,溶溶月色拉长了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好半晌,雪蝶儿才开口回了巫循半刻前问的话。「其实我没跟爹爹提起你,因为姑姑和巫叔叔的事我了解得不够透彻,我甚至不知道,爹爹把巫叔叔的遗骨置在『努拉怀洞』的真正心意是什么?」
「为什么不问?」他对她投以不解的眸光。
她幽幽开口。「我说过,他们的爱情是遗憾,姑姑的死更是让爹爹心寒……今天又是族里重要的节日,我不想让大家都不开心。」
瞬间巫循懂了她的贴心,「所以你才故意拉我去跳舞?」
迎入他深邃如渊的瞳中,雪蝶儿俏皮地轻语。「当然,你不知道爹爹生起气来好吓人的。」
「你不说我不明白。」清了清喉咙,巫循有些赧然,为误会她而愧疚。
雪蝶儿眨了眨眸,天真地说出心里的话。「蝶儿也说了,今晚阿循哥跟我一起跳舞,是我的情郎了。」
巫循心一凛,胸口陡热,姑娘倾慕的心思说得如此自然,一时间竟叫他不知何以对应。
苗家姑娘的率真,与受礼教约束的汉族女子果然不同。
「都是你急着拉我出来,跳完舞后,我还想送你五彩姊妹饭呢!」她垂眉,语气有些惋惜。
瞧着她的模样,巫循有些啼笑皆非。「我肚子不饿。」
「大木头。」她轻啐了声,侧过娇颜,语气微嗔地瞅着他。「在我们寨里,五彩姊妹饭里会夹带着信物,是拿来送给心里的阿哥、情郎的,阿循哥你到底懂不懂啊?」
思维错综复杂,这旖旎心动的情怀来得又浓又急,一时间竟让巫循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并肩而走,苗家吊脚楼渐稀,直到林荫尽头,景致豁然开朗,眼帘映入一道潺潺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