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他的身体在绞痛中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灼热,麦芽色的俊脸由灰白涨成猪肝红,额际开始沁出汗珠。
见着巫循的模样,大熊豆大的小眼开始蕴着闪亮亮的感激泪光,张臂就要抱住巫循。「老巫!咱儿爱你!你是全天底下医术最高明,胸襟最广阔的大夫!」
大熊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单纯地以为,巫循是施了什么诡异的医术,把自己的腹痛过到他身上。
殊不知这只是巫循「相思情蛊」发作。
巫循痛苦呻吟之际,看着大熊感动地想张臂抱他的神情,他勉为其难扬脚,赏了他热情的大脸一脚。
大熊黝黑粗犷的面容还来不及反应,「啸夜鬼船」船长——司空禹见情势不对,在桅杆上的身影,在眨眼间,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巫循隐约瞧见司空禹的身影,虚弱地哀求。「头儿……踢……我下海……」
司空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扬掌制住巫循不断挣扎、扭动的身体问道:「什么?」
「踢……我下海……」他痛苦地再重复了一回。
漫无止尽的痛,几要将魂、体扯离,不断由体内涌出的灼烫,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燃烧怠尽。
或许下海浸一浸,会减轻一点痛苦吧!巫循以残存的思维想着。
司空禹蹙起深栗浓眉,二话不说,气落双足,略施巧劲,直接便应了巫循的要求,将他踢下海。
噗通一声,巫循如了愿。
「头、头儿,你就这样把老巫踢下海?」大熊瞪大著眼,急急忙忙探看着倏地被头儿长腿给踢下海的巫循。
「我相信老巫自有分寸,让船泊在原地。」司空禹双手环胸,挺拔的身影矗在甲板上,蓝紫双眸注意着巫循的状况。
大熊点头如捣蒜地领了命,深怕慢了一步,鬼船上可爱的船医就会「不小心」把他给抛下。
巫循浸在沁冷的水波荡漾之中,让海水从身上每一颗毛细孔稍稍沁入,缓了身上灼烫的感觉。
放松了所有感觉,他四肢摊平,让自己浮在海面之上喃着。「蝶儿,你正想着我吧!」
情牵相连,痛亦相随,痛余、爱正炽,爱有多深,痛便有多重,阿循哥你莫忘。
耳边仿佛回荡着她若银铃般的清嗓,不由自主地,巫循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的蝶儿……我没忘……没忘记你的相思……
第七章
转眼间过了两年,这期间除了巫循偶尔稍来的支字片语外,陪伴雪蝶儿的是永远欢乐热络的努拉苗寨。
即便日子再快乐,她还是忍不住想着她的阿循哥。
拿起怀中的小鼓,她轻轻吟唱着。「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谁说花衣银装赛天仙,情郎偏偏醉心驰天边,苗家姑娘盼成颠,山头顶上无常变,哟、哟,蝶儿心儿碎……哟、哟……梦里魂里牵……哟、哟……」
她嘴中唱着,心里念着,她悠美如天籁的歌声,也乘风驾云,缱绻回荡飘至遥远天边……
只是,歌还没唱完,一名穿着红衣裳的姑娘以如阳般的笑靥打断了她的歌声。
「翩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雪蝶儿连忙抹去眼泪,瞥过头讶异地问。
她记得,这些年洛翩翩为了她姐姐的事常到女真,因为这样,能见到彼此的时间实在不多。
「才刚回来没多久。」她笑着,清秀的脸庞揉着灿烂与一抹几不可辨的黯然。
雪蝶儿看着她的笑容,瞧出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了,翩翩有心事?」
洛翩翩一怔连忙反驳。「翩翩才不会有心事呢!倒是你,你的阿循哥什么时候回来请大家喝喜酒?」
「两年了……」雪蝶儿轻喃着,语气有说不出的感叹,真的是晃眼瞬间,时间就这么过了。
发现她语气里的惆怅,洛翮翩倏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大伙都上哪去了,整个寨里安静极了,千月不见人影,连桐桐也不在家。」
在进努拉苗寨前,洛翩翩便发现这异样。
她可以算是寨里的常客,每一次入寨,总是可以感受到安乐欢欣的气氛,寨里的人瞧见她,也会同她打招呼。
但今天不一样,寨里的气氛不同往常,静得有些诡异。
「我知道桐桐到江南办事去了,但千月不在,倒是稀奇。」雪蝶儿攒眉细思,心里因为洛翩翩的话,心里极为疑惑。
徐徐的风回荡在身旁,雪蝶儿身上随风轻扬的小银铃,衬托出整个寨里过度安静的气息。
「猜也没用,不如先回寨里找她吧!」洛翩翩拉着她,方旋身,视线往村寨的方向而去,伴随阵阵浓烟的冲天烈焰,教人看得忧目惊心。
抬头望着盛大的火势,洛翩翩愣在原地。「怎么突然会起这么大的火呢?」
看着回村寨的方向,雪蝶儿心惊胆战地冷着嗓说:「快回去!」
「不用费心思了!」一道身影在瞬间俐落地挡住两人的去路。
雪蝶儿蹙眉,凝着眼前带着银面具的男子。「你是谁?」
男子手腕俐落一翻,长指倏地挟了几只蝎尾银针,不带半点感情地冷道:「炎鬼。」
银针蝎状尾部透着隐隐青光,雪蝶儿见状讶然地低喃。「为什么你会有蝎尾银针……」
那是苗千月家的独门武器,按理说不会流入外人手里才对。
「你对苗家做了什么?」雪蝶儿颤声问。
耳底落入「苗家」二字,炎鬼霍地发出阴沉的骇人低笑,那笑如黑夜里的狂凛寒风,教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是谁?大白天,装神弄鬼,羞是不羞!」洛翩翩娇声斥道,压根不管眼前名唤炎鬼的男子武功究竟有多高。
炎鬼不语,银针倏地往洛翩翩射去——
杀气朝两人逼近,雪蝶儿推开洛翩翩扬声道:「翩翩,快走!」
「谁都别想走。」戴着银面具的男子发出阴沉的嗓音,冷冷开口,透过面具的眸子,闪烁着阴鸷。
就在此刻,雪蝶儿发上银蝶嗅出危机,倏地振翅扑往来者。
炎鬼有所所防备,硕长身形俐落一闪,闪过银蝶的攻击,回身稳住步伐,气聚挟针长指,咻的一声,蝎尾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出,将雪蝶儿的守护蝶钉在巨石上。
雪蝶儿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瞬间,忿然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扬掌与他对招。「阁下究竟是何门何派?为何来此撒野!」
「苍海二鬼。」炎鬼冷哼一声,以巧劲轻而易举化掉她的招式,动作迅捷,教人几乎看下清他的招式。
「苍海二鬼?」雪蝶儿一听到这个名号,美艳的雪颜上尽是讶异。
前些日子她才收到巫循的飞鸽传书,他提了鬼船上有人中了蝎尾银针而死,而「苍海二鬼」可能来自「努拉苗寨」。
当时她就极为纳闷,现下想来,这事并不单纯。
「对,厉鬼来讨命了,我们要『努拉苗寨』血债血偿。」
他一字一句以着极缓的速度开口,坚定的语句,挟着冷意,似来自地狱的万年哀悼与凄冷。
雪蝶儿一凛,思绪霍地回到两年前,她与巫循在一场大雷雨中遇到的陌生男子。
当时他们还为了这件事,吵了一架……轻敛着眉,她暗自思量着,眼前的男子,会是当年那个人吗?
「为什么?」雪蝶儿喃声间着。
「为什么……哈……哈……」遏制不住内心的仇很,炎鬼发出沉哑的低笑,扬指扣住雪蝶儿雪白的喉。「目的是——杀光努拉苗寨所有邪男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