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问得太直接了吗?抱歉。”发现自己说错话,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有些小慌乱的干笑着开口补救,“呃……那个,我这毛病一直改不过来,你当没听到好了。这大概是我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的主因之一吧?哈哈。我主要只是想告诉你,下午提尔会落水并不是你的错,意外总是会发生的,我会说那些再婚的事,并不是责怪你无法照顾孩子,虽然我觉得孩子们有双亲会比较好,但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旁人是无法断定究竟如何才是真正的好……”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天啊,她在搞什么啊?她讲话开始语无伦次了吗?
娃娃慌乱的笑着,因为慌乱而更加喋喋不休,“我是说你可以试着和你父亲建议的人选约会,用不着那么抗拒,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维持单身,你将他们教得很好,所以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只是、我是想……不管旁人怎么说,只有你和男孩们的感觉是最重要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想把自己就地掩埋,更遑论这男人还一脸怪异的瞪着她了。
黑夜中的沉寂,让她无形的尴尬迅速地堆叠着。
“呃……”窘迫的红晕浮上脸颊,她干笑着匆忙的站了起来。“抱歉,我只是在胡说八道,你当我没说过好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逃走,他却拉住了她。
她僵住,回头看他。
他似乎对自己拉住她也有些惊讶,但那讶色只是一闪而过,然后他看着她,开口道:“坐下。”
那几乎是一句命令。
听起来很像,她却感觉那有点像请求。
她的脑袋很可能错乱了,命令和请求基本上是不可能混在一起的,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命令,表情却带着一抹奇异的困惑。
她瞪着他,大概两秒,然后乖乖坐下。
他松开手,蹙眉瞪着前方暗沉沉的湖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拉住她,或许是因为他真的需要建议,而她和双胞胎相处得很好:事实上,她和大多数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你觉得……我应该问提尔和奈特的意见?”
“呃……这毕竟是关系影响到你们三个人的生活,不是吗?”她小小声的提醒。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手摩挲着长出胡碴的下巴,眉头深锁,然后他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他们并没有抱怨。”
“那是因为他们还小。”她迟疑了一下,才道:“也或许他们根本不敢。”
他防卫性的紧绷了起来,“不敢?”
“你的态度。你完全不提你妻子的事,车上甚至没有任何你妻子的照片,你简直当她不曾存在过,还有,你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立刻板起脸。你知道吗?他们对你的态度,有时候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那实在不像是七岁的孩子会对父亲有的态度,而且多数的时候,真的乖巧的过了头——”
“我没有板着脸。”他沉声打断她。
“你当然有。”她半点不客气的点出事实,“你现在就是。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们是最会察颜观色的一群,他们从婴儿时期就靠观察大人的行为来做出反应。刚刚奈特在睡觉前,就一脸忧虑的问我,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心头一抽,喉咙有些紧缩地哑声道:“我没有在生气。”
“我知道。”她轻声开口。
“我只是……”他一手巴着口鼻,眼神阴郁。
“害怕担心、惊吓过度。”她帮他接话,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还是应该要把这种板着脸的坏习惯改掉。”
亚历士知道她说得对,他还小时,也会因为老头板着脸而畏惧。
“我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严重。”他深吸口气,盯着湖面,好一会儿才僵硬的说:“我父亲非常的严厉,我一直试着不要和他一样。”
“嘿,相信我,你并不严厉。”她轻触他的手臂,小声开口,“只是有时候会板着脸而已。”
他一扯嘴角,苦笑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孩子相处,他们的母亲走了之后,我习惯性的让工作占据我多数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提尔和奈特总是跟在里斯身后,他们显得紧张又畏惧,小手紧紧抓着里斯的裤管,而不是我的。他们缩在里斯后头看着我的样子,彷佛……我的管家才是他们的父亲,而我只是一个必须被敬畏的陌生人。”
“呃……”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找不到任何一句话。
“这两年,我试着补救,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们,学习如何照顾孩子,但显然……”他有些苦涩的说:“我做得不是很好。”
“也不是说不好啦,这种事情是需要时间的嘛。”她搔搔头,然后说:“照你说的,他们和你之间的相处情形其实已经改善很多了,你只需要,呃,别老是用命令句,还有记得不要常板着脸,要笑,懂吗?来,像这样——喔呵呵呵呵……”她伸手掩嘴吊高了眼,发出白鸟丽子的笑声。
“要不然这样笑也行,啊哈哈哈哈——”她双手汊腰,摆出仰天长笑的姿势。
“或是这样,呵咯、呵咯、呵咯咯咯——”娃娃抚着胸口,开始发出介于火鸡和土狼之间的哮喘笑声。
“你还可以这样。”她右手朝外一摆,左手撩着一嘴透明的长胡须,学着京剧里的人物,一踏步,开始发出豪迈大笑,“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她夸张的示范实在搞笑,她连续示范了好几个动作,他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哄堂大笑,直至最后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娃娃笑着搔搔他咖啡色的脑袋,又轻拍了两下,以示奖励。“好乖、好乖——”
他惊讶的看着她,娃娃发现他的视线,忙缩回手,尴尬地摸着自己额前的刘海,笑了笑,“啊,抱歉,习惯性动作、习惯性动作。”
“没关系。”笑意重回唇边,他有趣的看着她,“谢谢。”
“嗯?谢什么?”她呆了一下,两眼睁大。
“你的安慰。”他指指脑袋,笑着说。
“喔,那个。”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假的,娃娃只觉得越来越尴尬,忙站起来说:“我还有事要做,先回车上了,Bye。”
“Bye。”他仍在笑。
她和他挥了挥手,压抑想拔腿就跑的冲动,转身离开。
说真的,她今晚上丢脸丢够了,不需要再增加一个,所以她用相当镇定沉稳的步伐走回车上,直到上了车后,坐到沙发上,她才抱着枕头,将脸埋在其中,红着脸闷叫了好几声,然后才露出半张脸,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头发摸起来好舒服喔,让人忍不住想多揉几下。
还有他的表情,一副呆愣的模样,看起来和他儿子根本就是一个样,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抱着枕头笑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却发现心脏仍是跳得飞快。
唉,这男人真的是颇帅,笑起来更是可爱,害她忍不住不计形象搞笑给他看。
不过……她没想到双胞胎和他之间的问题竟然那么大……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想她七岁时,整天在家里到处捣蛋,虽然老爸常常请她吃竹笋炒肉丝,但她却从来没怕过老爸。
咦?为什么呢?
她奇怪的坐直身子,皱眉想了一下。
啊,对了,因为每次老爸扁完她之后,都会趁她哭到睡着时,要老妈偷偷帮她擦药,而且第二天早上,老爸的眼睛通常比她还要红,她当时老是和他斗气,一斗好几天不和他说话,后来有一次半夜醒来喝水,听到爸妈的对话,才晓得每回老爸打完她,都会躲在房里内疚好久,还会被老妈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