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仪容,她回到晨光室,霍克已经走了,亚历士还在。
她果然没看错,这男人是他们之中,显然比较愿意面对他们父子之间复杂问题的。
「我好了,走吧。」白云微微一笑,决定先从这家伙下手。
她要搞清楚这一家子之间的问题,否则照刚刚的情况看来,就算寇的父亲过世了,仍会阴魂不散的困扰他一辈子。
····················
到了医院,两人匆匆赶到急诊室,亚历士一眼就看到长年跟在老头身边的老仆人查德,他忙走过去问清楚状况,白云站在一旁,等老人说完,才要亚历士翻译。
「怎么样?他情况如何?」
「查德说老头的主治医生刚刚为他做了心电图测验,并且抽血检验,老头子是心肌梗塞。」他声音有些沙哑。「医生已经开了溶解血栓的药物,避免心脏持续受损,他们现在要先做溶解血栓治疗。」
见他脸色发白,白云轻触他的手臂,「放心,我想他不会有事的,你要不要先坐下来?」
亚历士没有反对,听她的话在一旁的座椅坐下,两眼直盯著急诊室里的老人,「我不知道他真的有心脏病。」
「为什么?」
「我们一直以为他的心脏病是假的,只是装病想骗寇哥回来。」亚历士抹了抹脸,苦笑道:「他以前试过很多次,事实上,寇哥这次会回来,我们都很惊讶。他会阻止你去救老头子是正常的,你别怪寇哥。」
「我晓得。」没想到他会帮寇解释,白云淡淡一笑,「他不是那种会见死不救的人。」
查德弄了两杯咖啡过来,给了他们一人一杯。
「谢谢。」白云和头发灰白的查德道了声谢,才又继续开口:「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们几个兄弟和父亲之间是怎么回事?」
亚历士眼神一黯,抿紧了唇。
「如果不方便,你不用……」白云轻声开口。
「不。」亚历士一扯嘴角,深吸了口气,平铺直达的道:「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老头子结过四次婚,只不过我们这几个兄弟,除了寇哥之外,都不是他亲生的,我们毫无血缘关系。老头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因为车祸无法生育,他知道那些女人背著他偷人,可他不在乎,女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向来把钱顾得好好的,就算离婚,那些女人也拿不到任何好处,如果要拿到钱,就必须放弃孩子的监护权。至於为什么留下我们,我猜他大概觉得我们是值得投资的东西。」
值得投资的东西?老天……难怪霍克会自嘲他是被领养的,难怪刚刚寇一听到「栽培」这两个字就火冒三丈。
白云脸色微微发白,轻轻捂住了嘴,哑声道:「我很抱歉……」
「不用。」喝了口咖啡,亚历士苦涩的盯著急诊室里的老人。「我早就看开了,要有什么样的父母,不是我们可以选的,老实说,久了,也就习惯了。」
看著亚历士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忽然间,白云晓得寇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了,不只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和他父亲的欺骗让他无法原谅,也因为这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霍克曾经说过当年他们全都被逼著学中文,所以他才会说中文,那时她没多想,现在看来,显然老巴特的作法实在很有问题,就算寇是他亲生的,他也偏心偏得太严重了。
·····················
下午,白云回到了那栋豪宅。
这回在查德的带领下,她通行无阻的进入那扇之前彷若铜墙铁壁的雕花大门;後来,她才从宁宁那儿知道,查德是这里的总管。
回到了房里,寇还是不见踪影,不过霍克和宁宁把她的行李从饭店拿了过来。
「怎么样?」欧阳宁宁盘腿坐在大床上,看著白云换上轻便的衣裙。
「他父亲情况比较稳定了,所以我先回来。之後要再做心导管检查,以判定血管阻塞的程度,并决定是否要采取气球扩张术或冠状动脉绕道手术……」
「别和我说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我不是问这个。」宁宁用手撑著下巴,挑眉道:「是问你和寇天昂的情况。」
「情况?」白云穿好衣服,把长发用簪子盘了起来。「如果你问的是昨天晚上,他很高兴见到我,如果你问的是现在——」白云转过头来,一扯嘴角,「恐怕这地方实在太大,我不晓得他人在哪。」
「我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白云眨了眨眼,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栋房子,更别提每栋房子最小的大概也有十几间房,宁宁只比她多待一个早上,却知道寇在哪?太神了吧?
「那里。」宁宁伸手往外一指,直指那片蔚蓝海洋。「霍克说,以前寇天昂最喜欢往那儿跑,林子後面是一座悬崖,那儿有木梯通到海边的沙滩,我刚拿望远镜看过了,他在那儿没错。」
「望远镜?」白云好笑的看著她,「你哪来的望远镜?」
「霍克的。」宁宁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你和他……?」
宁宁调开视线,看著旁边含糊其词的咕哝道:「没什么,就是那样而已。」
「哪样?」
「那不重要——」宁宁脸一红,跳下了床,抓了草帽往白云头上一戴,伸手推她出门。「快去找你的阿娜答,省得他等一下跳海自杀,人命关天,这比较重要。」
「胡说八道。」白云笑著轻斥。
「我告诉你,这一家子的男人每个脑袋都有问题,他们全都被那死老头耍弄在手中,搞得每一个心理都有毛病,谁知道他会不会和某人一样,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蠢事!」
见她似乎越说越火大,而且看来挺认真的,倒让白云愣了一下。「某人?」
宁宁脸色瞬间刷白,闭上了嘴。
白云一震,「难道霍克曾——」
宁宁僵住,好半晌才面无表情的道:「他说那只是年轻时爱玩,不小心的意外。」
「但你不觉得。」
「对。」欧阳宁宁白著脸,「我不觉得。」
看著她认真的脸,白云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最後只能伸手抱住她。
有一瞬间,宁宁真的很想哭,但最後还是忍住,推推她,轻声道:「我没事,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确定?」
「嗯。」宁宁点点头,扯出一抹笑。
白云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脸,「我们得找个时间谈谈。」
「放心,我不会跑掉的。」宁宁苦笑,她想跑也跑不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陷入这种困境了。
第七章
穿过林间步道,她在尽头看见那座悬崖,它的高度只有两三层楼高,一道木梯迂回绕过大石,直抵下面的海滩。
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她能看到他。
他坐在沙滩上,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将他一动不动的身影拉长。
她扶著把手慢慢往下走,用帽檐遮挡著依然相当刺眼的阳光。
浪潮声一波波的来回交替著,远方偶尔会传来几声海鸟的呜叫。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走到下面,又花了好些时间,才越过那被日头照得发烫,又细软难行的沙滩,不用低头看,她也晓得自己这双凉鞋铁定是完蛋了。
靠近海边时,沙滩的湿度高了些,走起来才稍稍好了一点。
快到他身後时,一条黑影突然在他斜前方冒了出来,那是一只狗,一只杜宾狗,就像她之前在大门看到的那些一样,它的毛色黑得发亮,两耳竖直挺立著,只是它比门口的那些看起来还要大只;比起狗,它的体型更像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