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大头贴是他们自“不打不相识”后,所养成的习惯。
每回只要店里一进了新机台,她就会赶紧拉他去拍照留影。
他们拍过“同人志篇”,拍过“警察捉小偷篇”,拍过数不清的回忆纪录。
只见她一边将相片塞进他皮夹,一边凶巴巴地警告叮咛着。
“你是去读书不是去交女朋友的,拿到学位就快点回来,不许在外头胡搞乱来,如果让我知道了你没有在认真读书,而是和那些洋妞鬼打架的话……”
正气凛然的小丫头撂下了狠话——
“看我到时候像不像小时候那样,把你给打成猪头才怪!”
范继书听了没有驳斥只有笑,笑这没有长幼之分的小丫头的狠话。
笑归笑,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在那三年里,他没有交过半个女朋友,虽然一直有女孩对他主动示好,但他就是无法对她们产生兴趣。
范的心是钢铸的!
要不就是……呜呜呜……他爱的是男人!一定是这样子!一定是的!
那些被他拒绝的女人,甚至还传出如此的耳语中伤。
对于那些耳语他向来没放在心上,甚至某日他的皮夹被要好同学搜出范彤彤的相片,大声地鬼叫,说原来他的不为女色所动,竟是为了替家乡的女友守身时,他也没多做解释。
可笑!他等着日后当这些笨蛋在知道相片里的小丫头,只是个喊他叔叔的小女生时,那一个个跌破眼镜的糗样。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以为他对小彤的感觉只是一种很单纯的喜爱宠溺。
也以为这感觉会这样子地持续一辈子,不会改变。
直至他学成归国,直至他一踏进入境室,就让一抹红色身影给迎面扑上来时,他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需要修正了。
他忽略了一点,就算再纯真可爱的小女孩,终究会有长大的一天。
“——叔!人家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喔!想得都快死掉了。”
一口气将一长串话说完,连换气都没有,就是那一长串的熟悉娇嗔,总算让他能确定怀中的小女人,真是那个让他惦记久久的小丫头。
但是……他已不能再喊她小丫头了吧。
怀中女孩有着一头性感的波浪鬈发,足下蹬着三吋高跟鞋,脸上化了淡妆,身着樱红色小洋装,颈间散发着甜甜的水果香,更要命的,是那紧贴着他不放的身躯居然……居然是柔软丰腴,是成熟诱人的。
怎么会这样?
他那几乎打小看起,会跟他闹着玩大头贴,会拿他当沙包痛打的天下无敌、超级卡哇依的亲亲侄女小彤呢?
他不得不沭然心惊,也不得不错愕慌张了。
就像是让人给偷走了一件心爱宝物,在好不容易寻回了之后,却发现宝物居然变了。
而且不但是宝物变了,就连他对宝物的感觉,也变了。
但如果肯老实面对自己,他必须承认其实自己对这小女孩,早已有着深埋已久的异样情愫。
所以,他才会每每在人群中第一个就看见她,而且眼神压根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来。
所以,他才会容许她赶跑自己的几任无缘女友,也才会纵容她多年来对自己的任性跋扈。
但碍于她的年纪以及两人之间的“亲属”关系,这种异样情愫始终没有萌芽生根的机会,只是深深地潜藏在连他自己都没敢深究的心底深处。
没想到在久别重逢的乍然相见时,她竟以贴身拥抱来逼他正视她的成长,还不小心地打破他心底深处那隐晦的堤防,让压抑已久的异样情愫,翻江倒海地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思维。
他甚至因此冒出了冷汗。
就在那猝不及防的接触刹那,他居然该死地对她生起了不当有的冲动,一种属于男人与女人之间才会有的冲动。
他是个禽兽!
仓皇无措的范继书,狼狈地用力推开怀中的女孩。
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被推开的范彤彤一个踉跄,还险些跌倒。
澄澈水眸写着震惊、不信及受伤,她无法相信范继书会这样对待她。
打小就对男生排斥轻蔑,她压根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观念,因为她唯二会接近的男生,一是爷爷,一是叔叔,其他男生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就因为不曾亲近过男生,不曾费神了解,自然也就不会明白他的推拒,其实是因为感觉出了她的“长大”,而在提醒并保护她,提醒着他并不只是她的叔叔,也是个成年男子。
但他的好意她无从领会起,她只感觉到愤怒及受伤。
“你居然推开我?!”她用着受伤的语气指控。
“对不起!小彤。”
回过神来的范继书满脸歉疚,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更不敢去搂她并说抱歉,就怕那该死的冲动再度发作,只好佯作无事地淡笑耸肩。
“这是我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当个绅士,和人保持距离,而且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在出国前一再叮咛我,叫我不能乱碰女生的,不是吗?”
“这是什么烂理由?居然把我跟那些女生混为一谈?”我是你的小彤耶!
“可就……”他挤出了无奈涩笑,“就习惯了嘛!”
“好哇,那大家就依着习惯办事吧!”范彤彤火大地踢掉高跟鞋,毫不淑女地转了转手腕,“那我喜欢拿你当沙包用,又打又踹的老习惯,哼!也不必因为你才刚回国就礼遇赦免了。”
粉拳伴随着美腿朝范继书身上招呼过来,却让他身手矫健地躲过了,即便已有一阵子没做这个运动,幸好那些年里躲她躲多了的反应还在。
老实说,无论是以身高或是力道,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被她打着玩,但他喜欢看她生气打人时的真实反应及表情。
还有一点,在爱揍人的范彤彤面前,他感觉自在,也较知道该如何应付。
于是乎在机场大厅里,只见两个明明已经是大人,且还穿得光鲜的男女,旁若无人地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
“嘶,好痛!”
“呵,活该!”
“笨蛋小彤,骗你的啦,花拳绣腿会痛才怪!”
“可恶,居然敢说我的真功夫是花拳绣腿?”
“你那能叫什么真功夫?是‘真的很烂’的功夫吧!”
“气死我了,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范彤彤!”
“你本来就不该叫范彤彤,该叫饭桶,只会虚张声势,却打不着人的饭桶。”
“啊——”
猫捉老鼠再度上演,看得一块来接机的范家二老笑呵呵的,也看得过往路人纷纷驻足,甚至有人猜起这对俊男美女,是不是在演什么偶像剧。
但闹归闹、笑归笑,已在心里亮起警示灯的范继书,在机场一幕之后,开始躲起了范彤彤。
幸好这并不困难,刚回国就得接下“永邦”副总裁位子的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忙着学习、忙着理解、忙着尝试,甚至是忙着从错误中得到教训。
他甚至忙到没有时间好好睡觉,是以压根就不需要另拨心思去躲范彤彤,或是试图厘清自己心底深处,那该死的异样情愫了。
原本在这一次的家族年度旅游里,他也以为能够再用忙为借口逃过一劫,没想到最后仍是被逼一块飞到巴黎。
不怕!因为他相信自己有着过人的自制力,所以在此时,他才能在范维邦和他闲聊起范彤彤时,以云淡风清的口吻来回答。
“您那孙女儿,打小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朵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