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咬紧牙,转身再挥剑斩断九环刀,可下一瞬间背便结结实实地挨下吴连那掌,噗地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丝丝热血滴到棠四草昂起的脸蛋上,见他皱眉忍痛,血流不止,她登时失色惊呼。
「风大哥!」她神情惊恐,急忙用手抹去他口中涌出的鲜血。
他摇头,似想说什么,可口里冒出的血阻着他,他抓住在脸上慌乱擦拭的手,不忍见她手染血腥。
「风大哥……我、对不起,我……风大哥……」她哭着,双手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说什么对不起?她何必引咎自责,她根本没有错……
凤求凰发出闷哼,只觉双眼发黑、两腿虚软,他才要跪倒在地,怀里陡然一空,耳边听到棠四草的惊喊,还有她最后扯着他的衣,那紧紧不舍的眷恋和害怕。
他自恍惚中醒来,愕然发现怀里的棠四草已不见踪影。
「你放开我!放开!」
「凤求凰,你不是说这丫头没什么吗?那我就摔烂她,让她成了破布娃娃,看你的没什么是到多少程度!」
猛地抬首,就见棠四草那不断挣动的娇小身躯让吴连拽在手里,他瞪着双目,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扔飞出去。
转瞬间,棠四草便砸进柜台后的木架子,力劲之大足以把木架砸出个窟窿,她自其中弹出再摔入柜台内,而木架子上的物品跟着乒乒乓乓地全砸落在她身上。
赵世熊那伙人的痛呼以及呐喊,如隔世之遥般响在耳里。
凤求凰愕视柜台,不见棠四草爬起,看那木架子摇摇欲坠像是准备倒下,他不顾己身负重伤之痛,使出轻功跃入柜台内,将烂掉大半的木架子推倒一旁。
柜台内,他瞅着那隐约可见的瘦小身躯就埋在杂物堆下。
他单膝跪下,迅速扫开碍眼的破木及碎瓷,轻轻地将那瘦小人儿抱入怀中,那头包在布帽下的青丝流泄,他以指抬起她的脸,讨喜小脸上尽是血痕。
她合着眼,他轻摇她的肩,她却只是晃晃脑袋,颈子一歪便斜枕在他臂上,仍是未有动静。
「哈哈哈哈!凤求凰,你还能说是没什么吗?我们都看透了,看透了!」
柜台外,吴连狂妄地放声大笑。
瞅着棠四草未有声息的苍白面孔半晌,凤求凰无视外头的挑衅,他拥着她,怱而笑了,长着薄茧的五指替她整理鬓发,再拭去她眼角余泪。
「小短腿,你乖。」他吻吻她的额,唇移到她耳边,轻喃道:「戏不看无所谓了,你先睡着……」
握剑的手缓缓使上劲,「空岳」再度发出鸣音,可那声响不似从前低幽,却是一声又一声,刺耳得让人毛骨悚然。
揽着昏过去的棠四草的凤求凰,脸上灿笑如暖春,眼里却透着冻地三尺的寒雪。
「你先睡着,等你醒来,刚刚欺负你的那些人也差不多了。」
第七章
凤求凰与吴连等人的混战在棠四草晕过去后很快就结束。
手里已有神剑「空岳」,再加上惦着棠四草的伤势,凤求凰从原本的两分力又激出五分,仅仅四招之内便定生死,吴连等人未出半刻即被凤求凰打飞出客栈外。
他虽有心头怒,可也未痛下杀手,仅仅废去这四人将近八成的功力,这四人只求老天保佑养伤期间不要有仇家上门就好。
混战甫定,凤求凰站在客栈大门前瞪着吴连四人互相扶持,逃之夭夭,他随即回柜台内抱起棠四草直冲上楼,赵世熊等人尾随在后,王灿则是火速去请大夫。
经过几番折腾,所有事情终得安定。
「大夫,小四草伤势如何?」赵世熊盯着床上趴躺、脸色惨白的棠四草,心里着实担忧。
方诊完的老大夫收拾医箱,慈蔼地呵笑,「赵老板,你放心,小四草未伤及五脏六腑,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她背后淤血很快就可以散了。」
众人一听,皆放下心中大石,有人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有人直念阿弥陀佛,在这一片欢天喜地里,唯有凤求凰安静的站在人群后头。
他的视线穿透王灿等人之间的空隙,淡然无波地凝着棠四草的苍白睡容。
正要离开的大夫走过他身边,老脸一抬,就见他气色不大对劲。
「年轻人,你身上的伤……容老夫替你把把脉,如何?」
凤求凰眼里仍是只有棠四草,好一阵子后他才沉默地摇摇头。
大夫看他几眼,再看看床上的棠四草,蓦然长叹,摸着山羊胡踏步离去。
张厨娘坐在床边,替棠四草将铺在背上涂满药的薄巾拉整好,尽量挡住一些春光,她斜睨床边欢欣鼓舞的男人们,不禁蹙紧眉头。
「你们怎么还不出去?」小四草的伤在背后,她上身只穿件肚兜,背后就盖着那么一张巾子啊。
「我们都担心小四草嘛,留下来守着她难道不好?」小愣子傻傻地道。
小愣子话才说完,赵世熊那伙人便赞同的用力颔首,张厨娘见了差点晕过去。
「小四草现在这模样用得着你们在旁边候着吗?况且大夫也说了,要她好好休息,你们这几个臭男人都出去,楼下乱得一塌胡涂还不快去整理?」
「可是——」
「去去去去去……」张厨娘硬是把这些嘀咕半天的男人全赶到房外,当她回首,却见凤求凰没有跟着大伙离开,仍是直挺挺地站着凝视趴在床上的棠四草。
张厨娘望着他那一身狼狈,神情满是无奈以及疼惜。
「凤公子。」
凤求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就麻烦你替我们好好看顾小四草了。」张厨娘眼里尽是柔光。
杵在后头的赵世熊听见这话,双眼瞠圆,猛地爆出大吼:「怎么我们这几个就是臭男人,那娘娘腔就不是了吗?」
「啧,给我小声点,你和人家凤求凰哪里相同了……」张厨娘怒视而去,再张臂把赵世熊赶走,顺道使使眼色给王灿那几人。
「哪里不同了?我可是小四草的干——唔噫唔唔噫儿唔——」
「好啦好啦,走吧,大熊,小两口甜蜜时容不得一只禽兽在旁边搅局的。」
王灿捂住赵世熊的嘴,朱荣则是勾住他的脖子,其余人抬脚抬手,像是抬猪公般把赵世熊抬走,离开时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客房里静悄悄的,赵世熊等人的吵闹声愈来愈远,终至寂寥。
那双站着僵直的腿,远远伫立着,仿佛他与她之间隔了条宽阔的溪河,他无法渡过。
直到看着她一身伤痕的眼,发现她手掌上残存丝丝血迹,他平静无起伏的心房颤了下。
床边小几上摆有注满清水的铜盆和几块叠好的干净布巾,凤求凰缓步朝床边移去,他坐下,打湿一块布巾,执起那沾着血迹的手细细擦拭着。
擦尽血渍,沉眸定睛仔细瞧,意外发现这只小手半点伤痕都没有。
风大哥……我、对不起、我……风大哥……
握着纤细五指的大掌,悄悄拢紧。
凤求凰瞅向那张埋在软枕内的脸蛋,伸手将顽皮青丝拨至她耳后,指尖轻抚过她脸颊上那一道道令人心痛的血痕。
看她背后铺盖着药巾,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沉痛。
她的身子,他拥过。
那日夕照,他才知她在男儿衣装包裹下是出乎意外的瘦小,像个无助的孩子,需要他人爱护及照顾。
紧抿的唇微微弯起,他笑得柔情万千,细声细语。
「小短腿,风大哥把那些欺负你的人打跑了,厉不厉害?」他抚着她的发,床上的人却毫无动静,她吐纳的气息微弱,双眼轻闭,看似还在熟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