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咀嚼着香Q的白米饭,搭配甜中微酸的糖醋鱼卷,在嘴里化为一缕难以形容的鲜美滋味。
他们无言,全对口腔中熟悉的味道折服。
菜肴一一呈上,陆续送来的有干烧明虾、荷叶排骨、回锅肉、辣牛肉、鸡油鲜笋……等等,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逐渐占满圆桌。
向来聚在一起就不得安宁的七个人,这回却没有交谈,专心致力于碗中及盘里的食物。
七个大男生很快的解决一锅白饭,又追加了一锅。
没想到这么好吃的料理,竟藏身在这不起眼的小巷里,这点特征,倒和不轻易外显的欧阳智极为相似。
一旦接触过,就会留下深刻印象。
老板娘端来白饭,忙着为他们添饭,像个慈爱的母亲。“年轻人多吃一点。”她笑开怀。
时间刚过一点,馆子的门被打开,众人皆停下手边的动作,望向来者。
当黎湛优察觉自己被八双眼睛看着,突然间僵住,移动不了。特别是当她看见那张常干扰她心思的男性脸孔时,心口猛地揪成一团,一口气梗在喉头。
“啊,小优,你来啦!”老板娘回过神,一样热情。
湛优杵在原地,不知该人内还是转身离开。
因为馆子就快结束经营,所以她刻意抽空来吃午餐,顺便和老板娘道别,却没
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下定决心不再见的人。
湛优的心在苦涩与欢喜间轮流更替。
倒是老板娘解决了她的犹豫,走向前轻轻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好一阵子没见到你,我有点担心。”
湛优垂着眼,极力避免接触到那张令她心神不宁的脸孔,视若无睹的从欧阳智身边经过。
欧阳智的视线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乍见她时从心底涌现的开心,被她的冷漠冻结,笑容凝固。
他没有收回凝视她的眸光,亦没开口问候。
“智,怎么不跟人家打招呼?”问话的是骆英翔,他眼尖的认出湛优。
欧阳智顿了下,默不吭声,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进食。
明明想见到她是他来这里用餐的目的之一,偏偏在如愿见到她之后,积压多日的失望与期待却转为莫名的愤怒。
气她的避而不见、气她见了面却急于离开,他以为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像他对她的感觉一样。
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外出写生,少了她像麻雀一样绕在身边问东问西的,他突然觉得太过安静,缺乏作画的心情……
湛优知道他的反应后,心一阵凉,她想对亲切的老板娘微笑,却怎么也扬不起沉重的嘴角。
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这隐隐流动的诡异气氛。
“我……我还是改天再来好了。”湛优声音细微,向老板娘告别。
突然,欧阳智搁下碗筷,抬头对她说:“一起吃饭吧?”听到她要离开,他忍不住开口留人。
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与行为模式,好友们早已习惯,这也是专属于欧阳智的独特魅力。
然而湛优却无比诧异,呆然的盯着他。
欧阳智瞬也不瞬的睇着她的娇颜,又对她重复一遍:“一起吃饭。”
“也好,人多东西吃起来会更有味道。”老板娘兴冲冲的帮腔,并且很自然的在欧阳智身旁挪出一个座位,拉她坐下。“我去取一副碗筷来。”
湛优全身僵硬,螓首低垂,心脏扑通扑通的撞击胸口。
她应该离开的。
说好不再和他有所牵扯,以实践对好友于洁的承诺,也杜绝自己对他的感情再继续扩散蔓延。
可是,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愿,仅是端坐着,感受着见到他的狂喜与他热切的目光与手掌的温度。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无法对他忘情,此时此刻,更强烈体会到积压在心中的爱恋,深得连自己都难以测量。
老板娘拿来餐具后,为她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叮咛道:“多吃一点,瞧你瘦的,精神也差。”
愣了下,湛优才回过神接过白瓷饭碗,抬眼,才发现好几双迷人的眼睛都毫不避讳的打量她。
同时被好几个气质非凡、各具特色的帅哥那样看着,即使不是心仪的对象,她仍不由自主的涨红脸,随后不自在的别开眼,挖了一小口饭送进嘴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们太耀眼的存在,仿佛同时出现好几颗太阳般的奇景,教人目眩神迷,无法直视。
“小姐怎么称呼?”归掣充当先锋。
咽下饭,湛优礼貌的回答:“黎湛优。”
“很好听的名字。”归掣噙着笑,由衷地赞美。
“谢谢。”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浅浅的,稍纵即逝。
倘若称赞的人是身旁的他,她会打从心底快乐。
“你跟智在哪认识的?”靳仁问。
俱乐部那么大,客人也应接不暇,若非在同一桌次接待客人,或特殊状况,通常很难注意到彼此,更遑论记住每位顾客的长相。
湛优不语。并不是羞于承认自己是Lion Heart的客人,一旦承认,仿佛就会划开一道界线,只剩下男公关与客人的关系。
她要的,不仅仅是如此单薄微弱的身分。
“黎小姐是智的客人。”骆英翔代她答覆。
客人这个疏离的字眼击沉了她,情绪益发纷乱低落。
“不过,好像又不仅于此。”骆英翔补充,笑得别具深意。“对吧,智?”他故意把问题丢出去。
被点到名,欧阳智顿了下,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
湛优未曾镇静的心跳,又陷入剧烈鼓动。
她对他的答案抱着一丝丝期待,又同时惶惑不安。
他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她是跌落无底深渊,抑或攀上天堂……
“你有没有在听啊?”向亚霁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嗯。”欧阳智应了声。
“他还约人家去写生。”骆英翔又爆料。
“你怎么知道?”马苍润反问。
“是你们太不关心了。”
几个人又照惯例的斗起嘴,欧阳智没有加入战局,一贯置身事外的听着好友们七嘴八舌,即使他们正在谈论他的事。
湛优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她实在不清楚他刚刚简短的回应,究竟是针对哪一个问题……
是指她不仅仅是客人,或者单纯表示他有在听其他人的对话?
她好想知道,但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究。
“黎小姐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马苍润拉回话锋,极富电力、擅于挑逗的黑眸紧盯着她。
“对,我是美术系的学生。”湛优回避他具侵略性的眼神,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像高压电般,一靠近便无法全身而退。“还有,叫我湛优就行了。”黎小姐、黎小姐的听起来好别扭。
“那,湛优。”官尹和从善如流的直唤她的名。“你喜欢我们家阿智对吧?”他俊俏的脸孔挂着迷人的笑容,问题却单刀直人、一针见血,他既聪明又敏锐,机灵得仿佛会读心术般。
湛优心口一窒,瞪大的美眸透露出慌乱,一路自耳根蔓延至颈项的红潮,则出卖了她的心事。
欧阳智睇了她绋红的脸蛋一眼,继而低斥存心搅局的好友。“你们真无聊,像一群长舌妇,小心死后下地狱被割舌头。”
很恶毒的诅咒,表示他的心情欠佳。
“哇——你也不差啊!”官尹和犀利的回击。
结果他还是没有正面回覆……
如果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又何必留她一块用餐?
她渴盼多了解他,但每一次接触,却离他离得更远,更摸不着边际,令她万分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