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敢乱说话,我发誓我绝不会原谅你!」德睿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父亲,愤怒得仿佛要喷出火。
「但,我想知道。」又宁匆然打破这紧绷的气氛,一双灿动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赫门,「赫门总裁,请你告诉我。」
「又宁……」德睿的声音渗入哀求,又宁却固执地注视着赫门。
她有预感,赫门接下来要说的话,正是德睿搁在心底,永远也不会对她说出的秘密。
「请告诉我,我想知道。」她再一次强调,没发现自己的语音微微颤抖。
赫门自负地微笑着,享受着击败儿子的快感,然后才道:「以围棋术语来说,整个专案小组就是他计画里的『弃子』,他算计每个应征者的个性,选择一群不适任的员工组成专案小组,目的在于搞砸自己的实习。
没想到,德睿却算错了一步——他大胆起用毫无设计经验的你,没想到你所设计的『鱼戏.蝶舞』竟会得奖,这一下他的计画被破坏,反倒让我看出破绽,让我更坚信他有能力成为第四代接班人,这下子,德睿被自己的诺言困住了,最后不得不提前向洛克商学院提出申请,好规避接班的承诺!」赫门得意地说完,转向始终不语的德睿,「怎样?我有说错吗?」
所以,德睿过去在工作上对她的温柔鼓励,全是虚假,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有什么作为、拿什么大奖,他之所以愿意和赫门打赌,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证明自己根本无意担当下一任的接班人,而「专案小组」,只不过是他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而已……
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把投注所有心力在工作上的人当成什么?
她张着空白的大眼望着德睿,小嘴张开了又合起,几次想对他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德睿却完全不理会赫门,只用一双复杂的蓝眸望住又宁,道:「又宁,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血色慢慢地从又宁脸上褪去,她的小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地贴在胸前,但即使这么做,也抵挡不了受骗的感觉。
「又宁,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又宁!」德睿试着握紧她的手,但又宁的手却像滑溜的鱼一样,缓缓地从他的指缝溜走。
她无助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泪意。「他说的……是真的吗?」
又宁等着德睿答覆,但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她被破格录用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德睿在日内瓦钟表大赏颁奖典礼上表现失常的理由!
如果她一开始进入莫林企业就充满阴谋,那么他对她的爱宠又算什么?
又宁慢慢地摇头,伤心地后退,然后蓦地转身,盲目地朝门外奔去。
德睿心急地追过去,大喊:「我可以解释的……又宁!」
又宁将德睿焦灼的呼唤抛到脑后,连一次,也不曾回首。
第十章
台湾南部某山间果园
「阿妈,你去树下休息,这一区的荔枝我来剪。」
一个轻柔的女声荡漾在果林间,在炎热的酷暑中带来一缕说不出的适意.
「免啦、免啦!我又不累……」
「阿妈,你已经剪三小时了呢!换我来吧!」绑着马尾、戴着袖套的年轻女子接过老妇人手上的剪子,然后将装在保温瓶里的冰镇酸梅汤递给她,「这是我早上煮的,喝喝看好不好喝,顺便鉴定一下我煮酸梅汤的技术有没有进步。」
「呵呵,好,好。」老妇人在树荫底坐下,脱下头巾放在一旁,享受着孙女的好手艺,且不忘叮咛着:「小心点啊!附近的果树上有一个蜂窝,别碰着了!」
「知道了!」女子应道。
蝉鸣唧唧,微风拂动着,给恼人的溽暑带来些许凉意。
「又宁啊,这里没冷气很热厚?你一向在店里工作,这么热不太习惯吧?」
「不会啦!阿妈,流点汗当作运动嘛!」又宁的俏颜被太阳吻红,光洁的额头也沁出细细的汗珠,但她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啊你在有冷气的店里顾店顾得好好的,干嘛跑来乡下啊?不是再过一个礼拜就要订婚了吗?你跑来这边,那个阿多仔知道吗?」老妇一面说着,一面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
听见外婆提起德睿,又宁的眼神黯了。
离开台北两天了,不知道德睿怎么样了?
英人曾打电话给她,说「死洋鬼子」这两天都跑去钟表行找她,每天都「卢」着他要他说出她的行踪,「卢」到他都快要发火。
但她还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德睿。
她当然还是生气的。不但气德睿,也气赫门,他们父子一样不在乎别人的感受,简直坏透了!
「阿多仔怎么没陪你来啊?」
又宁苦笑了会,继续剪荔枝。「阿妈,你卖搁问了啦!」
老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你和阿多仔吵架啦?」
「阿妈……」
「都要订婚了还吵,像囡仔一样。」老妇人喝完一杯酸梅汤,从竹篓子里挑出一颗玉荷包剥着吃,「我有看到电视,那个阿多仔生得不错啊!个子高高的,笑起来很古锥,厚……不是我在说,有够像你外公年轻的时候!」
又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呀!以外表来说,德睿确实没什么好挑剔了。
「阿妈你乱乱讲,他哪有外公缘投呀!」
「呵呵……你外公要是听到,会从坟墓里笑醒哦!」她的牵手生前最喜欢人家称赞他缘投了!
「哈哈!」又宁也不由笑了起来。
「其实喔,我和你外公订婚之前也有吵架ㄟ!」
「真的吗?你们为啥吵架啊?」又宁好奇道。
老妇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先跟我讲你为啥跟阿多仔吵架,我才要跟你讲。」
又宁嘟起小嘴,跺了跺脚,「厚,阿妈你怎么跟人家讲条件啦!」
「呵呵……」
「阿妈……」又宁甜甜的、不依的喊着。
「呵呵……」老妇人不说就是不说,孙女难得的耍赖也没用。
一老一少的笑声、交谈声交融在一起,在果林间形成最和谐温馨的旨韵,传得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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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疯了!
德睿懊恼得猛揪头发,像一只困兽般狼狈。
已经第四天了,他找不到又宁,该死的祈英人又不肯露半点口风,他都快无计可施了。
再过三天就是文定的日子,没有了新娘子,他要跟谁订婚?
「啊……臭老爸,你给我记住!」德睿蓦地仰天怒咆,冤气直冲九重天。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个心胸狭窄的父亲大老远跑来台湾搞砸他的生活,只为了报复两件事:一、他不爱他替他选的女人;二、因为在八年前,他这个儿子试图耍他那个老子!
当他质问父亲,气跑了又宁以后,他这个准新郎该怎么办时,那个自私又唯我独尊的父亲居然说——
「你有种忤逆我到现在,难道没本事把老婆再追回来吗?要是你真那么逊,我可以再为你挑一打愿意嫁入我莫林家门的新娘候补人选,你意下如何?」
该死的!可恶!天杀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竟然说得出口!他还算是为人父的人吗?
虽然他最后终于如愿让父亲放弃将他视为第四代接班人,但是他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德睿无助的在没有客人的三希钟表行内走来走去,走到柜台后方的祈英人心火越炽。
「死洋鬼子,你不要再来店里了?你每天跑来这里摆张臭脸,顾客哪里还敢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