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够了没有!?」
德睿甩开又宁的手,推开她从椅子上站起。
此刻,他阳光般爽朗的面容再不复见,如今的他,就像一只领土被侵犯的雄狮,全身散发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我和我爸的事你根本不懂,少拿你们台湾人『父慈子孝』那一套来对我说教!」
说完,他丢下又宁,抓起桌上的车钥匙,一个人甩门离去。
防盗大门在一声巨响后恢复寂静,将又宁和德睿隔成两个世界。
有好半晌,又宁的听觉只有甩门后的嗡嗡声,她一个人僵立在德睿的书房里,脸色比白墙更白。
她搞砸了……她惹德睿生气了……
又宁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将脸蛋埋入膝中。
明明是一个好好的夜晚,为什么她就要说那些话来激怒他?她明知道他与赫门总裁的关系是他一生的死穴,为什么还硬要戳痛他?
现在的德睿,一定很气恼她吧?
「德睿,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一颗泪滚出眼眶,无声无息地划过她的玉颊,滴落在素白的裙上,成为一个遗憾的记号。
** ** **
德睿离开又宁的家后,马上就后悔了。
又宁并不是存心要和他吵架的,他知道,又宁是关心他、在乎他,她不要他永远都和父亲针锋相对,所以才宁可激怒他,也要他正视亲子问题。
但是,他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他对她凶、对她大吼,把她的好意掷回她的脸上。
该死!他怎么能这样对他心爱的女人?
又宁哭泣的影像萦绕在德睿的脑海中,使他又急躁又不安,虽然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心里却巴不得车子装了翅膀或推进器,可以在眨眼之间回到她身边。
终于进了家门,德睿急急寻找熟悉的娇小身影,嚷着:「又宁?又宁?」
他的眼梭巡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她不在!他又冲进卧房,她还是不在!
德睿开始紧张了。最后他几乎不抱希望的冲进书房,当他用力推开门后,便看见又宁靠墙坐在地毯上,仿佛从他出去以后,她就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她抬起小脸,红通通的眼眶像是哭过了,但她的眸子在看见他后,涌入喜悦的光彩。
「德睿,你……回来了?」她挣扎着站起,但麻木的双腿却令她有些站不稳。
德睿蓦地感到心疼了,他冲过去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中,迭声的认错:「对不起!又宁,全都是我的错,我是个大混蛋,你不要生我的气。」
又宁摇头,「不,德睿,我才要说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我的确对你和你父亲之间的一切一无所知,我真不该说那些话的……」
「不,你没说错,你的分析是对的,只是我一直选择忽略,从来就不想去面对我和我爸的关系,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也看不见自己的盲点。」德睿爱怜地轻抚又宁苍白的脸颊,深深地凝视她,然后再一次拥她入怀,「又宁,你真了解我,我多么多么幸运,能有一个关心我、了解我的未婚妻。」
「德睿……」他的话,使她眼睛泛起泪光。「我还以为,你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德睿谢罪般轻吻她的额、她的眉,与她的唇办,一次一次地烙进自己的誓言:「又宁,我爱你,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的现在,我的感情都没有变过!」
又宁望着他,唇边绽着好美好美的笑意,「我相信你。」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罪恶感更重了。
「又宁,我发誓不会再惹你伤心了。」她的模样,让他好心疼。
「我相信你。」她微笑着回应道。
「又宁……」他叹息着,托起她的下巴,激切地吻住她。
又宁轻轻低吟,攀上他的颈项,纵有再多言语,也化作一记轻轻的叹息。
德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卧室,踢上房门,把他们关进只有两人的小小世界中,谢绝一切干扰。
第九章
站在古朴典雅的钟表行前,莎拉脱下粉红渐层墨镜,迎着日光,注视着木底金字的雅致招牌——三希钟表行。
「这里就是祈又宁家开设的钟表行吗?」莎拉弯起宜笑宜嗔的唇,拨了拨如云的波浪长发,带着自信的笑踏入钟表行。
「欢迎光临!」一见客人进门,面容清丽的店员马上漾开亲和笑意,从柜台后方迎出来。「请问小姐要找什么表款?」
莎拉定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好一会儿,她知道,她就是把德睿迷得神魂 颠倒的祈又宁!
先前有好几次她站在德睿的公寓楼下,用着近乎嫉妒的目光看着德睿与她亲密的十指紧扣,一同走进公寓中。当他们在等待电梯时,德睿含着温柔笑意的目光,简直就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祈又宁比她美吗?这个想法一直令她不安,也让她想要和祈又宁面对面,近距离一较高低。
但她……很平凡!这是莎拉终于见到又宁后的第一个想法。
素颜的祈又宁,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平凡的女孩,究竟有什么魔力使德睿对她念念不忘。
「小姐?」又宁再唤。
莎拉回过神,琥珀色目光转冷。
「我要修表,你们这里有修表服务吧?」
「是的,」又宁回到柜台后面,拿出一张黄色单子和一枝笔,推到莎拉面前,微笑解释:「麻烦你先填维修单,至于维修金额,要视表的损害程度而定,这部分我会请修表师傅跟你报价。请问小姐的表是什么厂牌的?」
「M P。」莎拉说完,从皮包里掏出「蝶舞」,丢在桌上。
又宁一见,倒抽一口气。
那只昂贵的表,只能用「残缺」两字来形容!
蓝宝石水晶镜面像是经过重击,爬满了龟裂的痕迹,精密的机芯内有水渍,优雅的不锈钢表壳遭恶意磨损、零件缺漏,最细致、优美的绸缎刺锈表带则被割花撕烂,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那是她一手设计,并与同事共同完成的作品啊!却被破坏得近乎碎尸万断,好像被用来泄愤似的。
又宁心疼低呼:「天!怎么会坏得这么严重?」
莎拉冷笑一声:「没办法,这只表不耐用。」
「怎么会?MP表正足以卓越的品质和精准耐用闻名全球……」
「这只表说穿了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莎拉面带微笑地数落,句句带刺,使又宁的脸色一分一分的惨白下去。
「你以为这表设计特别吗?错了,那不过是标新立异,你以为这表得了奖就尊贵起来了吗?错了,烂货永远是烂货,不管披上多华丽的外衣、得了多少奖,还是掩盖不了它寒怆破败的本质!你以为这表带用了罕见的刺绣设计,便能拾高它的身价吗?恰恰相反!这刺绣之于M P表,就像插满孔雀羽毛的乌鸦,简直是可笑至极!」
莎拉的每一句批评,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直往她心坎上插去。
这只表,是用她的心血、同事的相助以及德睿的支持所完成的,因此她格外爱惜,即使得到「日内瓦钟表最佳女表」的肯定,还远不如顾客们购买这款表时那爱不释手的神情!
但今天,它却被批评得一无是处……
又宁望着面前的混血美女傲慢骄纵的神情,霎时,她明白了。
「你是莎拉?安德森。」又宁的语气是那么冷静,令莎拉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