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军中向来配有传令鸟以传递未加密的军情,但是一般传令鸟的用途,仅能用于公务。只有她送来的鸟儿,才能作为两人的信使。
他开始经常写信了。只是,养成习惯后,才发现原来这可能不是一种好习惯呢。因为……她不常回信。大概非得这般,他才了解,原来等待远方的信息是一件这么折磨的事。过去他耽误她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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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王城凤天。
年关将近,朝廷中的大小事务都即将告一段落。
历经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季节交替,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各地都没有传出饥荒。年中以几位将军为中心所展开的朝廷权力斗争也由明转暗,朝中原本即将崩溃的权力斗争,渐转平淡,一切风波看似都已平息,只不知这样的风平浪静能维持多久?
年关将近。东陵人对于这个大节日最为重视。从腊月起,就开始准备过年了。年节期间,连朝廷官府都不办公,只有几名次级官员会轮值当差。王廷更会广邀邻近诸国的大臣使者,前来王宫中共襄盛年。
在这样的时节里,尚书府中——原侍郎府直接改换为尚书府——深夜,一名作年轻男子装束的青年却拥着小火炉,在大雪夜里,读着一封来自遥远边关的信。
信中以简洁的字句描述了边城的年关生活以及军营里的趣事,很日常。男子一边读,一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夜已深,他没有让人在身边随侍,早早都打发去休息了。读完信,他照例将信烧去。以他现在的身分,若与一位将军保持太过密切的来往,恐怕会引人非议。因此他并不打算回信。
然而在命人将一对传令鸟送到边城时,他并没有料到,那位将军真的会开始写信给他。为他寄来的信,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将过去的无尽等待放在心上了。每当他想起他离去时那回眸一笑,总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也许之所以当不成夫妻,是因为他们比较适合当朋友的缘故。
淡如水的交情。
除此以外,也许还有一份淡薄的亲情吧。
毕竟除了他以外,他已经没有家人。他虽然视景禾和秧儿为他的家人,但他们兄妹俩却总抛不开主仆的分际。或许是因为仍惦记着过去的缘故吧。
他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次遇见他们兄妹的情景,当时他们俩被缚绑在柱子上,待价而沽……他花尽身上所有的盘缠买下了他们,从此他们兄妹便再也不曾离开过他的身边,与他如影随形。
因此在年关之际,府邸中的仆人都分批返家,准备过节了,独独他们兄妹俩在这府邸中陪伴着他。
至于在边关的他,他想,以他的个性,恐怕在今年结束前,他是不会离开同关的吧。不知前些日子托人送去军中的东西,他收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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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齐岚果然没有返乡。
雪夜中,他与轮值的士兵共同守在城墙上。一夜后,他身上的盔甲都结了霜,在他站直身活动时,霜片纷纷落在雪地上。
今年的雪不算多,但他仍冻伤了手脚。他是武人,不怕冷。但他突然想到,在凤天城里,有一个很怕冷的人,他在春天时还穿着厚重的大氅,不知道冬天时会不会冷得无法出门?或者,为了早朝方便,干脆夜宿金阙宫?
有关当今礼部尚书与王上之间的传言,并没有因为王城与同关路程的遥远而间断过。他一直很想知道,他在宫里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如果他写信问他,能得到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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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紧急派人传我过来,就为了找人下棋?」那玄裳青年并不意外地说。他乌黑的发上还沾有夜雪,宫女正飞快地为他挥去身上的雪,同时用热巾暖和他的手脚。这位大人畏冷,是每个宫人都知道的事。
金阙宫中,少年王一脸无辜的表情。「没办法呀,爱卿,没人有你那样高明的棋路。」他指责地扫视了宫中的宫女一眼。「在这种失眠的夜里,我还能做什么?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爱卿你了。」
听到失眠两字,项少初不得不软下心肠。「太医开的安睡散,又没有效用了吗?」他关心地问。少王有睡不安稳的病史,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有用的话,老早好梦去了,还用得着找人陪我,长夜漫漫啊。」
「或许您该试试别的方式,毕竟微臣现在不是侍郎身分了,老是往宫里跑,会招人非议的。」
「少初。」少年王突然沉声道。
「少初在。」他低下头,行礼。
「到榻上来。」少年王命令道。
「不妥,微臣可能会不小心又在床上睡着,那么明天朝议……」
「到榻上来。」少年王不习惯被人拒绝。「就算他们要说你是以房术取得尚书地位的,也不要紧。」
「……是。」
「那么就快点过来,陪我下一局棋,榻上比较暖和。可别着凉了,国试还需要你的主持呢。」
「少初遵命。」他叹息道。眼前的少年十二岁时继位为东陵新王,至今尚不满四年。有时候他几乎要认为,这少年王在心态上,分明还是个孩子。可他也从没见过心思如他这样深沉的孩子。
王命难危。王意难测。有一天,他会不会也猜不准君王的心思?
第十章
这一年,卫齐岚就留在边关,与一群士兵们在烽火台旁守岁。
年关结束后,又下了一场雪。
像这种时候,君王常常会「照例」误了早朝。
当天早晨,延迟举行的朝议结束后,新任的礼部尚书步行离开宫中,往礼部的官署走去。一名埋伏在他必经道路上的刺客持利器杀伤了他。
因为王宫中都有卫士,且距离官署很近,因此没有人料想得到,竟会有人如此大胆。
据说遇刺的礼部尚书身上的鲜血当场像喷泉一般,从伤处喷了出来。官署前的雪地上,因此渗入了大片的血迹。
据目睹此事发生的卫兵们说,那名刺客在杀伤他之前,已经在官署附近徘徊了好几天。凶手是一名被未婚妻所抛弃的樵夫,凶器是一把斧头。行凶理由据大理寺审问结果,竟是因为这位大人积极推动女子参加国试一事,使他的未婚妻子拒绝如期与他成婚,才因此萌动了杀机。
消息辗转传到同关的时候,戍边的将军正在进行例行的操练。
听到这件事时,将军脸色没有太大的改变,操练也没有停下来。
然而两个时辰后,一名轻装骑士飞箭也似的离开了同关,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王城凤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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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冲动了。」容四郎说。
礼部尚书被杀伤的消息传到同关来,少说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而诸多说法里,都没有提到这位大人身故的讯息。
那么事隔那么多天,等到卫齐岚终于到了凤天,说不定那位大人都已经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官署里处理政务了哩。
「他这一回去,不就等于在告诉所有人,他跟项少初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吗?」容四郎一边整理着卫齐岚交代下来的军务,一边喃喃自语:「东陵男风确实日盛啊……」要是底下士兵们「上行下效」,那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