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扣儿的意思,让府内的大伙儿像一家人似的在一起闹、一块儿疯,可闹到一半,她又窝在常宁怀里睡着了。只是每当大伙儿说闹的轰笑声扬起时,睡梦中的她却也迷迷糊糊的跟着笑了。
常宁心中有着感叹也有怜惜,他明白扣儿是真的把府里所有人都当成一家人了。而现在一家人能聚在一起欢度佳节,怎不教她高兴呢?
以往,她的娘家里虽然亲人众多,除了娘亲,她还有爹爹、大娘、二娘、三娘,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可是,他们却从来不把她当做家人看待,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
那一家子的人一连的奴役她、指使她、欺凌她,逢年过节,有啥好事却又全部没她的份。当她的娘亲在世时,尚有母女二人互相安慰,等她的娘亲去世后,只剩下她一人孤伶伶的了。
她自幼就十分羡慕一家人能欢聚一堂,却也认命地被摒弃在外,常宁暗忖,她甚至可能想过,若是嫁给巴额图,早点教他给折腾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又能和娘亲欢聚在一起了。
然而,苍天是有眼睛的,常宁常暗自庆幸,他有幸遇到扣儿。
或许在扣儿心里会认为她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一个好夫婿,或者该说是她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好夫婿给捡了去,而他,不但给了她一个家,还附赠她一大家子人。
然后,她很贪心的把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当成她的家人,也希望他们与她一样快乐。在这里,睿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仁慈善良,均回以由衷的敬与爱。
像府里老园丁的年纪大了,早该退休回家贻养天年,何况有了扣儿馈赠的首饰,什么好日子不能过?可是,他却苦苦哀求常宁,说他宁可不支薪饷,只求能留在王府为扣儿服务终老。
像府里的守门护卫,他的岳父打算支助他做点小生意,可是,他不但回绝了,甚至把寡母、妻子全都带进府里,只因他认为睿王府才是他的家。
于是,这佟扣儿进府没多久,睿王府里便多了一条新规矩,凡是有需要抚养的家眷,都可以带进府来,由府里供吃供住。
然而这下子,睿王府的开销可就惊人了,那可不,霎时便涨了一倍以上。
可是,收入却也……
马师的哥哥双腿残废,可是,他却有天才般的经商头脑,常宁在南方的投资生意交给他,才半年资本就多了一倍。
杂役小厮的老娘原是产婆,常宁便把扣儿托付给她,让她盯着扣儿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让扣儿的身体得到最恰当的照顾。
商人的弟弟是个驼背、跛脚兼哑巴,但他却拥有天生异能,任何毒药、迷药一闻就能分晓,于是,常宁便将他送进宫伺候皇上用膳,令皇上龙心大悦。
负责针线活儿的婢女,她的老父进府来让女儿照顾赡养时,早已病得奄奄一息,扣儿流着泪恳求常宁召唤太医来诊治,半个月后,已能坐着自行喝粥的老人家,用颤巍巍的双手递出一卷古旧竹简。
“这是老朽的传家之宝,但对老朽已是无用,王爷反倒能善用之。”
常宁微感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仔细一瞧,霎时心弦大震!
那是战国中期著名军事家孙膑所遗留下来的“毁天灭地剑法”,与《孙膑兵法》齐名,这是中国两千多年来只闻其名、不曾有人见其实的失传剑法啊!
老天爷!“毁天灭地剑法”居然真有其物,而且……
正见鬼的在他手里!
常宁倏然笑了,他知道府中的人对扣儿,他们是真的掏心掏肺的付出!
而他,只不过是沾了她的光罢了。
是啊!他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而已,他才是捡到宝的人。
第五章 言不由衷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纱(二)
十月下旬,常宁又开始头痛了。
原因无他,只因扣儿度过了害喜的阶段,她……又开始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了。
他不敢让她继续练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产,那么,该怎么才能让她不再“胡作非为”呢?
常宁以他聪敏过人的脑筋,思前想后,终于他决定集众人之智慧来谋求对策,聚集起府内年长的“家人,和他们关起门来在书房内叽哩咕噜的讨论了一个下午。
扣儿被挡在门外,只能好奇的探头探脑,最后,还是忍不住沾了点口水在窗纸上挖之个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还没凑上去,常宁便已打开门叫她先去睡午觉,然后门又关上了。
可怜的扣儿垂着脑袋乖乖的回房睁眼睡午觉,而其他的“家人”则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到了那天晚上,常宁再度关起门来,不过,这次被关的是扣儿和他自己,关的门则是他俩寝房的门。
扣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常宁则板着脸、背着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启口。
“小宝贝,嫁夫从夫你懂吧?”他决定从她的弱点下手。
她乖乖的点点头。“懂。”
“那么,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得遵从,对不对?”他打蛇随棍上。
扣儿又点头。“对。”
“好,现在我就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必须牢牢记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吗?”
她再次点头。“知道。”
于是,常宁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的长篇大论,他说得口干舌燥,顺手端起茶来一仰而尽,然后继续边踱步边喷口水,仍然说个不停。
等到他的发表欲终于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心满意足的做下结论后,他才兴高采烈的询问聆听的对象,“这样你明白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无声无息。
咦!她在做无言的反抗?常宁忍不住挑高双眉,停下踱步的双脚。“你明白了吗?”这次,他的音调放重了一些。
然而,扣儿的反应仍是维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常宁蓦地转身看向她,心中对自己夫纲不振感到不悦,但乍见她,他霎时哭笑不得。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头又挂在胸前,好像断了一样,唉!看来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听他老兄叙述陈年往事了。
毕竟历史故事确实比他要交代的事有趣多了,他真的不能怪她,他真的真的不能怪她……真的真的真的……
该死!她怎么睡着了!他的束发都不禁向天际冲上去……
既然夫纲不振,他只能依靠府里的“家人”了。
扣儿突然发现,不管她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一位老“家人”或“家人”的老家眷跟往她的屁股后头。
然后她又发现,她不能走得太快,因为老人家会跟不上;她不能做任何事,因为老人家也会跟着做;她必须常休息,因为老人家会累;她必须定时进三餐,因为老人家会饿……
最后她赫然发现,她只能聊聊天,散散步,做做女红,看看书,还有……还有……就没有了,她就这样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赶他们走,因为他们全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长辈。
她悲哀的想到自己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无计可施了。
而常宁则是开开心心的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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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户,四平八稳,一门五福,六和得正,奇财子禄,八方朝贡,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