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下眉,不希望爸妈看到她这种苍白的脸色。「我……」
「晓希,妳再不听话,我跟妳爸要生气了。」母亲威吓道。「禹凡又不在,妳怕什么……」
王晓希闻言一震,母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及时打住,半晌后才又轻声道:「来一趟吧,不用担心我们会因此而忙东忙西的,今天我用狗尾草炖了锅鸡汤呢!」
「好。」她应道。「我待会就过去。」
她不能让爱她的人难过!
这是她一直提醒自己的。没有人有义务为别人的情绪负责,不是吗?
打从一年半前知道路禹凡要结婚的事之后,她更是这样告诉自己。为此,她总是笑着——
笑着为这对新人祝福;笑着去参加他的婚礼;笑着劝母亲,不要对媳妇那么有偏见。
她做足了所有身为一个「妹妹」应该做的事,软化父母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不让双方起冲突。
甚至是他婚后的第一场音乐会,她也去了……
但仅只一次,她无法忍受看到他。当时坐在第一排,盯着他流畅的手指,她的脑中却全都是过往的回忆,三小时的折腾后,她一回到家便冲进浴室干呕。
她知道她终于撑不下去了,她越强迫自己伪装,心上的伤痕就越深;她越希冀将他淡忘,他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却越鲜明……
于是,她开始躲着他,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就这么过了一年。
父母亲不晓得她的心事,只当她是太过突然地接受这个事实,难免有些寂寞、对路禹凡有些排斥。
没有了她的刻意调停,再加上父母亲原本对他的不满。渐渐的,这个家,好像就没有路禹凡这个人的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怨的,她没资格,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凭什么跟他这个前程似锦的钢琴家配在一起?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该满足了……
这些她都知道的,却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为他伤心痛苦。
她好爱好爱他;却又好恨他、好气他……
爱恨之间的抉择,怎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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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累吗?」路正尧盛了一匙肉羹给女儿,问道:「妳上次说加入了一个剧团,会不会太忙?」
王晓希猜想的没错,看到她憔悴面容的爸妈发了顿脾气,命令她以后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饭,否则要跟她翻脸。
她强忍着泪水答应。爸妈疼她,舍不得看她这样糟蹋自己,这些她都知道的。
「不会。」晓希微笑着摇头。「我在剧团里面只是负责音效,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而且那里的人都满有趣和善的,跟他们在一起感觉很快乐。」
她的亲生父亲很早就抛下她及母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母亲受不了打击,不久后便自杀了。
路正尧是她母亲的朋友,舍不得看着她被亲戚们推来卸去。于是,夫妇俩收留了她,她跟着现在的母亲姓,而他们视她如己出,路禹凡更是疼她疼得不得了。
她是幸福的,有爱她的父母和兄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长大。学音乐是要花费大笔开销的,读音乐班更是,但他们却鼓励她继续学习下去。
很小的时候,每次路禹凡弹琴,她总是拉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看。她的钢琴是他教的,因为他知道她有兴趣,也有些天份。
而事实也证明他这个神童不是浪得虚名,不只琴艺精湛,连指导也十分了得。路禹凡的教导,让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音乐班。
当她年纪稍长时,就知道自己对于他,已不仅只是亲情的感情。
基于仍残存的寄人篱下的自卑感,晓希一直没有将感情表现出来,她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份情感。但在她的心底深处,仍隐隐地希望、期盼着他也是喜欢她的,属于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就算到了现在,她知道自己依然悄悄地希冀着。即使她早已明白,这是多么自欺欺人的事情。
当时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以为即使他因为工作得长期待在国外,他仍会想着她,就跟她想着他是相同的。结果,她最后所面对的,却是他要结婚的事实。
他的决定让她突然发觉,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她是自作多情吗?她是吗?
每当路禹凡从国外回来时,总是陪她聊天直到深夜;也总说她是他最疼爱、宝贝的人;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先拨开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眼角、颊边一路到下巴,这样反复地轻轻抚过。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不随便予人的温柔。
路禹凡从没有明说过,可她却一直是这么深信着。相信他对她的感觉,已经从小时候亲情般的疼宠,演变成情人之间……
这些都是自己的妄想吗?他对她,真的就仅止于兄妹之间吗?
还是别再多想,他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了。
「别老让我和妳爸担心妳,这么大一个人了,要懂得照顾自己才是。」王杏甄一边看着她吃,一边交代道。
「我知道了,妈。」晓希微笑着,吃下最后一口饭,起身收拾,将碗盘端到厨房清洗。
「晓希啊,别洗了,先来喝茶吧!」
「没有几个盘子,我洗一下,很快就……」她应答的声音突然顿住。
她……好像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晓希双手无法动弹。除了她和爸妈,还会有谁的身上带着钥匙?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一定是她听错了,就算门外传来钥匙声,也应该会被厨房水声给遮盖住的呀……
第二章
「禹凡?你……你怎么回来了?」饭厅传来母亲惊愕的声音。
真的是他?!
王晓希瞪大了双眼,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水龙头的水仍哗啦啦地倾泄而下,冰凉水花持续冲击她的手背,勾起一阵阵难受的寒意。
她的脑筋里一片空白,连现在该作何感想都没了主意。就像是个残破的布娃娃般,横竖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唯一能够正常运作的是她的耳朵。爸妈气急败坏的问话,一句句完整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回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就算你要回国演奏,也不要回来住的吗?」这是父亲问的,语气既冰冷又无情。「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些行李是怎么回事?」
「我打算搬回台湾,过几天找到新住所就会带走。」
是他的声音……
那般地熟悉,却又那般令她排斥。
她完全可以想象他此刻的模样——低着头,自顾自地将行李放好,脸上写着不在意、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是知道他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又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我绝对不准你住进来,你给我去住饭店,不会还缺这个钱吧?」父亲的声音又提高了,摆明不给他好脸色看。
「唉呀,说成这样要干什么?」母亲打着圆场。「父子之间不需要闹成这个样子嘛。」
「哼!」父亲闷哼了声。
「先坐下来吧!」母亲说道。「怎么突然要搬回来?瑟拉呢?」
厨房里的王晓希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她竟感受到了他的沉默。
她猜想:现下他的手,必是搁在行李箱上,背对着爸妈,脸上的冰冷寒霜又多了几层。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母亲的问题造成了他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