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想问她,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固执地想自己寻找答案,但寻找的结果却是越来越理不清头绪。
今天,终于平心静气地面对她时,这些疑问顺畅地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憋了太久、等了太久、企盼了太久,他太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让他释怀,再也无怨无恨的答案。
她沉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他并不死心,捏着彼此发丝的手还坚定地停在原地,等候她开口。
“再……给我一些时间。”她终于缓缓抬起手,“让我想清楚。”
他捏紧发丝的手指陡然松开,退后一步站起身,声音从高处飘落,“我可以等你,无论你要想多久,但是……不要急于嫁给诸葛镜。”
“为什么?”她嘴角边的沉重渐渐化开,眼中闪过的是清澈的笑泽。
“因为我不喜欢。”他像个斗气的孩子一样,皱紧眉头,握起拳头,大步走开。
她的心底好像被什么搔动,痒痒的,向外努力喷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十年里,没有哪一天、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她在心底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光明。
她无意的目光投向一侧,蓦然,她看到床上的言萝好像动了下。
她本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因为刚才与公孙的谈心让她的心智混乱。为了确认,她一跃而起,趴到床边仔细审视着好友的面容,这才发现本来脸色青白,毫无声息的言萝居然发出轻微的鼻息声,连脸色都逐渐泛起红晕。
她又惊又喜,惊呼,“公孙,你看!她好像活过来了!”
他还以为她在说胡话,但是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官一洲的神色也渐渐转好,而且好像有了呼吸。
他从医多年,假死之事也并非没有听过见过,但这一次明明他和仇无垢两人都断定死亡的人怎么会突然复生?
既然人死都可以复生,这人世上还有多少奇迹不可能出现?
他转过头,看到仇无垢正抱着慢慢坐起的言萝泪如泉涌,忽然觉得浑身一颤,原以为自己早已坚若寒冰的心也好像吹过一道暖流,说不清是为这一刻她们的姊妹情深而感动,还是为了今日重新认识这个“她”而动容。
无垢,无垢,但愿你我之心总有一天可以无尘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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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投身于那些人中,是为了什么?”
这一夜,仇无垢主动来找公孙,并没有谈他所关切的事情,而是率先提出自己的质问。
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很容易明白。”
“但你我关系是敌对的,你的确曾向我表示,若发生事情,会站在敌人那一方。”她相信他也不会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
“他们意图对你不利,但以你的力量能抵抗一时,却抵抗不了一世。”
“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故意渗入他俨之间,只是为了帮我?”她的眼中有怀疑。
他知道,要她全然信任自己是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办到。十年的心结,更不可能在瞬间解开。他与她,还没有学会用别的语气和措词进行对话。
“我知道你不信,目前我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的话。”他对着自己苦笑。“刚刚我已经和言萝道歉,这一次累她与官一洲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我的确有责任。”
她深深地望着他,嘴角终于浮现起笑意,“但我看她似乎在谢你?”
“是啊,我不明白她谢我什么,只是她的眼神实在有些怪,连那个官一洲也有些怪。也许当一个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地走一圈后,真的会连脾气心境都改变吧。”
她幽然问:“十年前,你也曾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走过一回,你改变多少?”
“很多。”他仅用两个字遮去那一夜和这十年间无数经历过的惊涛骇浪。
她还在迟疑,“恨一个人恨了这么久,可以在瞬息之间不再恨了吗?”
“如果我以为还有比恨更重要的事情,我可以不再恨了。”他柔声道:“我不想让你和我有一天在死亡到来之时才后悔。”
她慢慢地退步,轻轻摇头,“你变了,变得如此快,让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对我的看法,你若是用力地恨我,恨到不惜让我死,也许我还能理解。”
“如果你非要我给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因为诸葛镜。”他坦白回答,眼中那簇小小燃烧的火苗分明是醋意和妒意。
“我一直以为你我活着的目的是为了和对方缠斗,不死不休,然而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会有另一个人把你带走,你要为那个人而活,这让我莫名地恐惧、愤怒,不能容忍。”
“原来你是发现终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了。”她不知是该苦笑还是该得意。
他伸臂一揽,顺势将她拉进怀中,嘴唇落在她的发鬓上,“无垢,我希望你是我的,但是……我很不安。”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只属于我自己。”她有点迷乱,还在抗拒。
“不,你就是我的,既然你也承认是你害了我,应该拿命偿还,那么,就把自己送给我。”
“你会像我用毒药折磨你一样折磨我吧?”她含糊地问。
“是的,”他辗转在她的唇办上,“我为你而中的蛊毒,我也要你尝尽它的味道。”
她的头一阵晕眩,只记得自己很不知羞耻地紧抱着他,任他的唇吞没自己的意志,就像是跌进一个又惊喜又看不见底的深渊。
如果说上次的那个吻只是突然而至的掠夺,让她心里毫无准备,因此失去那一份沉溺其中的快乐,那么这一次的唇舌交缠就是天旋地转的美妙,让她明知不对却又一再地放纵,将深埋十年的热情都从谷底挖出,尽情投入。
“你们在干什么?”含笑的一句问话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两人。
仇无垢恍惚着看清站在对面的诸葛镜,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别摸了,早就乱了。”诸葛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算什么?公然给我戴绿帽子吗?好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们就算是要偷情,也要找个人家看不到的地方。”
“阿镜!”她的脸都在烧。
公孙却会错她的意思,听她叫得这样亲匿,瞳眸一眯,将她更深地拉进怀中,“你与他还没有过文定之礼吧?婚约只是口头说说,不当真。男未婚女未嫁,他也不能强迫你什么。”
诸葛镜抱臂身前,微笑道:“公孙兄真是不懂江湖规矩,她前日既然已经答应我要入明镜城,就无论生死都是我明镜城的人了。文定之礼?那些世俗的东西我向来不放在眼里。”
感觉到公孙全身肌肉都僵硬了,仇无垢咳嗽一声,“阿镜,别闹了!我还有正事和他说。”
“正事?你有什么正事和他说?这人不是你的敌人吗?那天他和别人合谋害你,气得你吐血的事情你都忘了?”
公孙一震,低头看她。“你的心脉受伤原来是因为……”
她叹口气,“阿镜,何必说出来……”
“你为他做的事情、为他受的伤如果都不告诉他,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说出来,让他心中负疚不是最好?”诸葛镜看着两人,“我看,有些事情,你们自己说可能反而说不出口,公孙,你可敢和我一对一的私聊?”
公孙挑挑眉毛,“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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