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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说到最后,他唱起“我相信”,现在的他需要很多的“相信”来告诉自己,他们的明天在、希望在,他们的未来不是水中幻影,而她,有机会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中间。

  “我早说你会爱上杨培安。”她虚弱笑笑。

  “我爱你,爱上你爱的杨培安、长笛、大乖和兰阳舞曲,我爱所有你爱的东西,所以请你热爱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爱它,和你一样多。”

  “你现在这样子……我怎离去……”

  她知道希望渺茫,八个月,那么长的时间都找不到合适骨髓,“相信”之于她,变得困难。

  “不需要担心这问题,因为你不会离去。”

  俯身,他在她额间印上亲吻,那不是一个吻,而是他的心呐,他要她感受他的生命力,要她深深了解,他的生命因她存在定义。

  “可不可以……我们订新契约,像以前一样?”

  “你没有第二个鼎钧可以给我。”他拒绝。

  匀悉苦笑,知道霁宇不想谈,可再不谈,恐怕没时间。“我还有很多钱。”

  “我对钱不感兴趣。”

  “你辛苦工作,不是为钱?听听我嘛,我不会害你,干嘛拒绝得不通情理?”她哀求。

  他沉默。

  她擅自将他的沉默当成同意。

  “我会努力活下去,倘若上帝太爱我的话,我也没办法,谁教我是天生的天使命。”她试著轻松。

  “你变丑了,上帝看不上你。”他在赌气。

  她笑笑,“因为爱你,再痛苦的治疗我都会忍受;因为心疼你,我甘愿吞下一堆养生食品;因为舍不得你,即使机会渺茫,我仍对明天抱持希望。看在我那么爱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帮我几件事?”

  “说。”他的回答勉强。

  “以后,帮我养一只狗,取名字叫作大乖。”

  “为什么?”

  “我喜欢听你喊大乖的口气。”

  “没问题,我现在就养。”她爱听,他就天天喊.

  “替我找一个像我这么爱你的女人,试著疼她,像疼我一样,试著爱她,比爱我更多一点,然后生个像你的儿子,生个女儿栽培她念音乐系。”她要找很多事来麻烦他,让他忙到没时间伤心。

  “办不到。”一口气,他否绝。

  不管他的否决,匀悉往下说:“你要把男孩子教得顶天立地,努力栽培他当接班人,爸爸的鼎钧不能结束在你手里,我要它一代一代传,传到变成商场奇迹。”

  “你没听说富不过三代?”

  “我偏要姜家世代富贵仁义,我偏要每一代都有个女儿叫作小乖,我要她学音乐,学善良体贴。”她明白自己有权耍赖,尤其在他面前。

  “办不到,除非这个小女儿由你来生。”他的固执天下皆知,他从不和谁谈条件,就是面对死神也不妥协。

  “我来不及生了。”

  好愿意啊,她愿意生一个像他的小男生,天天搂他亲他,假装他分秒在自己身边。

  “谁说?我今晚开始努力!”霸气的吻封上,霁宇封住她的无理要求。

  吻她同时,两颗泪珠滑下,豆大的泪滴满载无奈。

  抱她紧紧,他但愿将自己的生命灌注到她身体里。他无能为力了……首度,他恳求起不科学的老天爷。

  求求您,别让她死去,让她平安活下,他愿意减去三十年阳寿命,换得十年比翼。

  他的吻辗转缱绻,他的热切传进她的心,毋须言爱,他的爱分分明明。

  她尝到咸咸的滋味,这个昂藏男子呵,他比谁都骄傲、比谁都勇敢的呀……吐气,她又累了,半眯眼,无数个怎么办系上心田,这个固执男人呵……

  “又想睡了?”

  她睡的时间比清醒多,教他来不及说的话,压得满心满口。

  霁宇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眼帘……真的要放弃了?他不要,他还想坚持,坚持他们共同走的路……

  这天晚上,她吐得连墨绿胆汁都翻了出来,耳膜鼻腔血流不止,他频频为她拭去鲜红,她还硬挤出笑容,然后,忍不住了,双双泪眼相对。

  她无言望他,不说话,却比说话更教他难受,他知道自己的坚持让她好疲惫,知道抢救只不过是拖延时间,但他怎能怎能放手?这一放手就是……天人永隔……

  结局(一)

  三年后,春天在姜家庭园流连。

  院里开满紫薇和玫瑰,刚满周岁的小男孩爬在铺了垫子的草地上,两旁,爷爷奶奶、父母亲和徐秘书、管家园丁围成圈圈。

  这是抓周典礼,垫子那端摆了钢笔、计算机、乐器、玩具……

  “小宇,抓计算机。”

  这是爷爷的愿望,他希望小宇成为精明商人。

  “小宇,摸摸小提琴。”

  这是奶奶的声音,她认为就是要当精明商人也该有艺术气息。

  “钢笔好,抓钢笔拿诺贝尔奖,不让李远哲当台湾的唯一。”徐秘书也有意见。

  汪汪。

  德国牧羊犬踩在一张写著“总统”的卡片上面,总统的儿子叫王子,总统的女儿叫公主,总统的孙子叫金孙,总统的狗狗叫什么?叫金狗啦!它爱当金狗,所以爪子在卡片上面撩撩抓抓,引诱小主人来拿。

  “加油、加油!”

  霁宇和匀悉大笑拍手,酷酷的儿子看著一堆人,没有表情,在中途转弯,迳自往花墙边爬,这个难估算的男生,和他老爸一样难搞。

  抓周失败,霁宇不死心,要把儿子再抱回来抓一次,第二回,他打算直接把他送到计算机前面,不抓的话,就罚他三餐没牛奶喝。

  霁宇大手一捞,捞起儿子,却在抬头时发现大门前站著一对男女。

  “珩瑛!”匀悉比他更先出声,跑到门边,打开大门,张扬著笑靥问:“你什么时候回国?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珩瑛有几分尴尬,她听母亲说了,匀悉为了她的谎言,独自忍受病魔、远离家园,知道匀悉熬了十六个月,才等到骨髓移植,她知道这段过程漫长得让霁宇哥和匀悉几度放弃。这些“听说”折磨著她的心,她错了,错得离谱。

  “大嫂。”艰难地,她出口唤匀悉。

  “小姑,欢迎你回家。”匀悉抱住她,不需道歉、不需提从前,他们是一家人啊!

  “这些年在国外,吃了不少苦,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肤浅。”独立生活教她彻头彻尾改变,她再不是唯我独尊的姜珩瑛。

  “很好,你长大了。”霁宇加入话题。

  “霁宇哥哥。”走到霁字面前,她深吸气。“对不起,我错了。”

  望过妻子,匀悉都不计较了,他怎能在乎?何况,珩瑛的骄纵他必须负责任。

  “过去了,不提。来,小宇叫姑姑。”他逗儿子说话,在他眼底,一岁的儿子十八般舞艺样样全,要求他开口叫姑姑,不过分。

  “他长得好像霁宇哥。”珩瑛说。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珩瑛身后站了一个男人。

  “我儿子当然像我,要是像你身后的男士,我就要和你大嫂关起门好好讨论了。”他笑答。

  “他叫纪尔翔,是个医生,在美国工作。”望望尔翔,珩瑛腼腆地笑笑。

  “这次回来,不会是跟我们要嫁妆的吧!”霁宇揶揄她。

  “霁宇哥……”珩瑛红了脸。

  “很好啊,医生很好。”父亲向前走一步,搂搂女儿。

  “爸、妈,我回来了。”珩瑛轻唤双亲,无知年少啊,她把他们隔离在霁宇身后,漠视他们的关心,真是抱歉。

  “回来就好。”秋姨将女儿抱在怀里。

  匀悉退开,把位子让给公婆,悄悄地,霁宇揽住她,抱起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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