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标准的富家女。
“当然可以。”
“好啊,用金钱衡量爱情,请问你的爱情怎生估价?”忍不住,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十指继续下滑。
不能摸?好吧……呃、呃……冲个冷水澡好了。
“刚开始,你欠我几千万,我不想你还,只想保持距离,维持常态。你却时时追著我还债,一天天,你不但还清债务,遗在我这里累积不少财富,只不过,笨小乖还以为自己仍处于负债状态,想办法拚命归还。”他一路说,一路往房间奔去。
他的意思是……她不必再对他感到抱歉?她的温柔已在他心中累积感情?
“霁宇!”
她想找人问清,却发觉他不在,跳著脚,她学起大乖的奔跑法,寻著他的方向。砰!枪声响,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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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悉的快乐没持续太久。
她生日过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医生住进蒋家全心照料,徐秘书得到霁宇的同意后,整天都留在蒋士豪身边,随时注意突发状况。霁宇也推掉不必要的应酬,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大家都有数,知道所剩时间不多。
这天,发布台风警报,才过午,屋外风雨交加,雨水一阵阵拍打著玻璃窗,黑压压的云层,重重地压上心,压得匀悉呼吸困难。
匀悉好几日没去公司了,她守在父亲床边,碰碰他的手、说说回忆。虽早有心理建设,仍旧不舍呵……不舍相依为命的父亲离去……
听说让病人心情开朗,他会忘记疼痛,疾病就折磨不了人。于是,她扮老莱子,唱歌跳舞吹长笛、说故事、讲笑话,她和上帝拚毅力。
“记不记得抓雏鸟那次?管家告诉我,小鸟活不了了,鸟妈妈已经两天没回巢,雏鸟在窝里肚子饿得拚命叫,我们听得热闹,哪晓得它们叫得心伤。”
她啊,就像那窝雏鸟,羽翼未丰,母亲已离,独留她在窝巢里啁啾悲鸣。
她是孤独的,在长大的过程中,父亲终日忙碌,她除了乖还是乖,她压抑主见、克制想法,生怕不够乖,上帝又来带走亲人。
这回……是她乖得不够彻底吗?
“你爬上树,却下不来?”父亲虚弱地回她一句。
抚著父亲紧皱的眉头,很痛吗?谷医师已加强止痛药剂,还是没用?
匀悉继续说话,她要父亲自痛苦中分心。
“大家在树下来回找我,我很不好意思,更不敢出声了。要不是徐秘书抬头发现,恐怕我会一直留在树上。”
果然,她还是调皮、还是不够乖。
“我记得。”蒋士豪点头。
那次,管家打电话给他,他匆匆放下公事回家,他以为女儿被绑架,正准备打电话报警时,徐秘书先他一步,将匀悉救下来。
她满身狼狈,却掩不住喜悦,她救下四只雏鸟,四个和自己一样失去母亲的小生命。
“爸爸,你独自扶养我,一定很累。”
匀悉微笑。爸爸说,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无忧,说他常向上苍祈求,但愿呵,他的女儿一辈子不识忧烦。
为了父亲的“喜欢”,匀悉努力让自己快乐。
“养你,不累。”
他摇头,手勉力往上伸,想伸到她颊边,但他太痛也太累,手在半空中,抬不高。
她接下父亲的手,贴在颊边,轻轻磨蹭,湿湿的泪滑过,滑出心伤,为什么偏偏是她,真是她和父母亲的情分浅薄?
“小乖……别哭……”他累极,说话断断续续。
“我不哭。”她摇头,笑盈盈,一不小心,把满眶新泪挤出来。
“霁宇在……我安心……”
他无力、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是啊,他好能干呢!徐秘书说,他争取到很多大客户,那是鼎钧花了奸几年都争取不到的合作对象。爸,鼎钧交给他,很好;把我交给他,也很好,我们都好得不得了。”
明明那么好啊,偏偏她泪如雨下。
她不是医生,但父亲逐渐涣散的眼神昭告了某些事,某些她不想碰触却不得不迎面承接的事。
父亲点头,两颗豆大泪珠滑出,嘴里发出难辨声音。
“爸,你想说什么?”
她低头靠近,抱住父亲,泪水沿著颊边落入父亲的眼睑,一时间,分不清是父亲的或是她的泪。
“我走了……”他用尽全身最后一分力气,抓住女儿。
走?不可以!不可以走!她要他留,不要分手!
她弹起身,冲出房间、冲往医生房前,几次踉跄,她扑在门扇前,猛力拍击木门。“医生、医生,快救命啊……”
在最短时间里,所有人聚到蒋士豪床前。
匀悉的眼光在父亲脸上来回搜寻,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死命咬住下唇,她知道历史将重演,她将再度失去亲人.
她拒绝!
凭什么!凭什么呀!上帝算准她好欺负,才一次一次又一次欺她,对不?
不公平,世界对她不公平,为什么她退让、她不争不伎、她努力学习所有良好德性的下场,竟是孤寡悲凉?
她要抗议上帝欺人太甚,抗议上帝只爱坏人,从不给好人机会,这样的上帝她再也不要相信,不读圣经了、不祷告了、不上教会,她要远离上帝!
“小姐,和老爷道别吧!”谷医师退开,走到匀悉面前说。
谁说她要道别!?
才不要,她不要和任何人道别,不要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身边,不要听天由命,她再也不要当小乖。
向后退两步,她看见徐秘书眼底的哀怜……
不要这样看她,那年母亲去世,他也用同样的眼光望她,这次,不准、不许、不可以,她不要……用力转身,她再次冲出父亲寝室。
匀悉跑进庭院里、跑进雨中,涣散的眼神、涣散的心智,她不想要的事情终是走到眼前,逼她正视。
她不要妈妈死啊……
那年,得知母亲生病,她常在半夜惊醒,悄悄到母亲房间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没离开她,但最后母亲还是狠心离去。
之后,她仍然半夜惊醒,仍然冲到母亲房前,望著空荡荡的床铺,泪如雨下。
她不要爸爸死啊……
从医生宣布父亲的病情开始,她又半夜惊醒了,她又习惯性跑到父亲房里,探父亲的鼻息。
她总是恐惧、总是惊惶,她逼自己乐观,乐观幻想或许有不同结局,哪里知道,一样、统统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大哭,她哭出满腹委屈。
她呕啊,呕死呕死了,为什么和她一样大的女孩还在享受父母疼惜,偏偏她没有?
她哭、她尖叫、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跑,近乎歇斯底里……
她要跑出这个可怕的世界,再不要和人搭上关系,那么她就不会再听见死亡、看见死亡,她将永远与死亡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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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煞车,接到通知马上赶回家的霁宇从车上跳下来,他看见匀悉站在花圃前捶胸顿足。
冲上前,他全身湿透,雨大风强,打在身上的雨点像钢珠,痛上他的身体、锥入心。
他用力拥住她,想将早已浑身湿透的匀悉抱进怀里,可她不依。
她不依天、不依地,不依上帝对她苛刻。
她再不要乖了,她要彻头彻尾的坏,如果她以前弄错了,如果乖是种恶劣行为,她愿意改头换面,当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只要啊……上帝为她开启一扇门,为她留下亲爱的父亲……